听到了二人谈话的林清微微一惊。他昨晚目睹了一切,知道林渊一直念着明柳被预言活不过二十五岁这件事。但回来之后林渊和明柳都未提及此事,所以谢无欢并不知道。
方才在客栈中林渊是很沉默,但他一向话少,而且面部表情鲜少波动,即便有波动,也极其细微。在林清看来,今日的林渊和往日并无分别,谢无欢是怎么看出林渊不高兴的?还猜到了和明柳有关?
林渊薄唇微抿。
谢无欢继续道:“我观明柳姑娘不染尘俗,天真烂漫,竟像是从来没有下山游历过。青山剑派向来注重门派弟子的历练,即便明柳是个小姑娘,应当也不至于一次也没有下过山。难道便和此事有关?”
林清简直要跪了,林渊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林渊开口,嗓音低沉得仿佛一声叹息:“千机老人曾与她算过一卦,说她命有劫数,活不过二十五岁,只有一直待在青山不外出,方能躲过此劫。”
谢无欢一时愣住,停下脚步,失神喃喃:“怎会如此……”
林渊沉默不语。
谢无欢安慰道:“说不定会有其他破解办法……”
只是笑意勉强,显然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明柳与晏离两人在前边边走边打闹,一看林渊和谢无欢没有跟上来,便跳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催促道:“无欢哥哥,快走呀!”
谢无欢隐去担忧,神色恢复如常,与林渊跟了上去。
……
琼玉楼每日基本昼伏夜出,申时才开门营业,现在时辰尚早,众人沉睡未醒,楼里一片寂静。
明柳轻手轻脚地潜入李妈妈房中。
为了遮蔽日光,李妈妈的床帏外悬挂着重重帘幕。明柳一层层走入,光线渐昏暗,最后一层帘幕内传来轻微的鼾声。她伸手一掀,轻声唤道:“李妈妈……啊—!”
明柳晚上见到的李妈妈是妆容精致、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神采奕奕地游走在众多客人中间;但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卸去了脂粉,头蓬乱面色惨白,眼下一圈青黑十分深重,昏暗的环境中看来简直与鬼无异,明柳忍不住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又很快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
“啊—!”
这次惊叫的是李妈妈。
任谁醒了之后看到床边有个黑影,都会忍不住惊叫。
明柳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嘘——李妈妈,是我。”
明柳接连两天光顾琼玉楼,每次都出手阔绰,李妈妈看出是金主之后立马松了口气,道:“原来是明柳姑娘,吓我一跳。你怎么来这么早?姑娘们都还在睡呢。”
明柳严肃道:“李妈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害怕,不要惊慌,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好……”
……
“吱呀”
一声响,琼玉楼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小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出现在门口。
半个时辰前,李妈妈忽然吩咐他去买纪云坊的糕点。纪云坊与琼玉楼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且纪云坊的糕点十分紧俏,不少人在排队买,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置办齐李妈妈点的东西。
小伍正要往李妈妈房中送,却现大堂中有人。那人一身淡青色广袖长衫,原本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此刻听到开门声便转过身来,露出温润清隽的一张脸,明明没有日光照在他身上,却好像整个人笼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小伍的眼睛似被灼伤一般,微微眯了一下,又很快换上殷切的笑容,迎了上去:“哟,这位客官,您来得这么早——”
他熟练地张罗着,伸手拉开了桌旁的椅子,“您在这儿稍坐一会儿,我给您上壶茶水,让老板娘把姑娘们都喊起来……”
谢无欢微微一笑,温声道:“不用麻烦了,我们是来找你的。”
随着这句话,琼玉楼的大门“啪”
的一声紧紧关上了,林渊和晏离一左一右自阴影中现身,守住了门的方向,和谢无欢呈包围之势,将小伍围在中间。
林清和明柳一起,从二楼的栏杆处向下看。
小伍正在擦桌子的手一顿,慢慢地直起身,再抬头时,已经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