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答案真是让我既惊讶又好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地望着这几位厨子。答话的这一个见我好像不明白,索性将腰一叉,道:“怎么,还不明白么?府里头下人们的饭是有定时和定例的,到了时辰你不来领,这饭就当你自行放弃了,既是放弃了的就是无主的,既是无主的,我们大家就可以分吃了它。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你到咱们府上是当下人来的,不是当爷的!哥儿几个成天做合府的饭菜已是忙得脚不沾地了,谁还有空帮你留着那饭菜不成?这会子我们都该收拾了歇下了,难道还得等你吃完了饭我们才能刷碗休息?!——现在可听清楚了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出去!甭在这儿碍手碍脚!”
……语气虽冲,倒也不是全无道理,想来这就是府里头的规矩。下人不是主子,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下人有太多的事要做,如果不尽快吃完自己的饭那还怎么伺候主子?所以伙房不可能留着你的饭等你有空来吃,洗碗刷锅也是人家的工作,你吃得晚了人家还要等你吃完再单独刷一套,这放谁身上谁也不会高兴。
府里下人的饭算是白管的,不算在工钱里,因此这些下人们更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能多吃一份绝不会不吃,所以既然我过了时辰没来领饭,那别人自然可以把那饭分享了——过了吃饭的时辰我已不能再吃了,不给别人吃,难道那饭就这么扔了?不可能。
所以,没再多说,转头离了伙房。
揣着饿得生疼的肚子,我在前宅书房里找到了楚龙吟,他继续批着公文,偶尔让我添添茶,或是在听到我肚子咕咕响的时候眯眯笑着瞟我两眼,完全没有将我害至如此处境所应有的歉意。
当然了,他是主子,怎么可能会对我这个下人表示歉意呢?——话说回来,是谁把我变成下人的?!嗯?!嗯?!
我静静立在他身后默默地散着怨气,直到将这寒毒之气布满了整个房间,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哈啾——”
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直接把桌上的油灯喷灭了。
“噗——”
我不小心失笑——这是我的恶趣味,见不得这样的巧事。
“臭小子。”
他在黑暗里道,“点灯。”
……
不知不觉,夜已深沉。好容易这个家伙磨磨蹭蹭地批完了所有的公文,这才跟了他一路踏着月色回到内宅。推门进得卧房,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口道:“打水罢。”
打水?哦,这是要洗漱了。
于是至院外井边拎了桶水进屋,倒在屋角洗漱架上的脸盆里,香胰子和擦脸巾子也都一一备好——怨恼归怨恼,活儿却不能不干,否则就是我理亏了——至多不给他好脸色就是了。
准备妥当,转身看向他,见他正懒洋洋地歪在枕头上,一手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家伙干嘛?一副情期到了的样子。
“过来。”
他语气撩人神情暧昧地道。
浑身寒毛刷地竖了起来——他他,莫非他有龙阳之好?好个变态!
见我立着不动,他的眉毛十分生动地扬起了半边,带着一两分挑逗三四分慵懒五六分戏谑七八分危险九十分邪恶的混合式目光看着我。
咬了咬牙,我绷着身子慢慢地走过去,全身戒备,眼睛盯准他的要害部位——咳,随时准备给他以致命一击——致命根的一击。
他翻身坐起,我神经一跳。他站起身来,我捏紧拳头。他忽地双臂一伸,我慌得向后跳了半步,便听他“哧”
地一声笑了出来,悠声道:“放心,老爷我没那癖好。宽衣。”
这……居然被他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脸上不由有些讪讪,重新上前给他脱去外衣,之后也没好意思抬头,转身借着给他往衣架子上搭衣服的由头离他远远的。
待他洗罢脸坐回床上去,我便端了盆子准备出去将水倒掉,却又听得他在那厢慢慢悠悠地道了一句:“打热水来,洗脚。”
——我——了——个——去——
我睁大眼睛转回头去望向他,他早有准备地送上了一记唇角轻挑的流氓式微笑。
我要杀了它。老天,我要杀了它。
淡,淡定!我的奴籍还在他手里,杀不得,现在杀不得……忍了,忍。
全身僵硬地拎来一壶才刚烧开的水,将洗脚盆摆在他的脚下,哗哗把水倒进去,然后瞪眼看着他。
“您老忘记兑凉水了。”
他好心地提醒我。
于是倒上凉水,兑好温度,才要走开,却见他将腿一抬,把脚递到我的身前,脸上笑得十分美好:“您老忘记洗我的脚了。”
木着脸看了他一眼,伸手去脱他的靴子,心里头拼命告诉自己这里是古代,我身在其中,不要试图挑战这里的生存法则,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于是——
——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