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韩国公还上奏说那中都快要建成了……”
“咱当时还念叨,韩国公办差得力,躬忠体国……”
“却是没想,他竟是这般建的皇城!”
再将那密信抓起,摊开抖落了两下,朱元璋似是要将那些勋贵的罪行一齐抖落出来。
“霸占田地,擅杀百姓,逼死民夫……”
“这就是我大明的勋贵官员!”
“这就是我大明的开国栋梁!”
“好……好!他们就是这样建的皇城,这是想让俺整日睡在尸山血海里啊!”
恨声怒骂了数句,朱元璋仍不解气,又负着手在武英殿里踱了数个来回。
那急促脚步声、沉重喘息声,在整个殿内回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戛然而止。
“毛骧!”
听到这怒喝声,毛骧抬起头来。
朱元璋两眼通红,咬牙切齿:“立即着人去凤阳,将那中都行工部衙门的人,统统押到京城来,咱倒要问问,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中都行工部衙门,便是负责统领修建中都的特设衙司,正是此次事件的主要负责部门,想要寻人问罪,冲这行工部衙门,自是没错。
但毛骧犹豫片刻,又抠着字眼问道:“全部?”
他很快又添了句:“那……韩国公呢?”
李善长才是中都行工部的负责人,如若是都抓,那李善长自然也跑不掉,可这李善长是淮西勋贵之首,如若将他抓了,那些淮西勋贵会如何?
毛骧已经想到了结局,淮西贵族众怒难平,天子为了平息愤怒,将他毛骧扔出去顶罪——全是他毛骧误进馋言,朕才冤枉了韩国公云云……
为了自己的小命,毛骧觉得,还是先问清楚为好。
你朱天子亲口说抓谁,咱就抓谁,到时候勋贵们追问起来,咱也有个说法。
“韩国公?”
朱元璋虎目一凝,目光在毛骧身上扫视一周,他那目光里带着些审视玩味,看得毛骧心中一紧。
稍作思忖,朱元璋换了个慎重些的口吻:“韩国公那边,你且派人去传个旨,让他速速进京便是。”
传旨比起抓人,自然是更好的差事,让天子和李善长当面对峙,这事就好办多了,至少怪不到我都尉府头上了……
毛骧心头一松,忙抱拳行礼,待要领命而去。
却在这时,朱元璋却又缓步踱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毛骧的肩头:“毛指挥使……”
他突然该换称谓,听得毛骧心下一惊。
要知道,上位者对亲信心腹,往往直呼其名,以作亲近,可一旦称呼起官职,语气又暗含生冷,那多半是有怨愤的。
朱元璋的语气,仍是不冷不热:“你尽心办差便是,不必顾虑太多,如若是想得多了,只怕就办不好差事了……”
他这话,显然有敲打意味。
毛骧岂能听不明白,朱天子这是在暗示,他毛骧乃是鹰犬,而一只鹰犬就该有鹰犬的觉悟——只需听从命令,断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如若只顾明哲保身,那这鹰犬怕就不合格了,到那时,主人家怕是要换一只更听话的鹰犬了。
“卑职领命!”
毛骧的额头已沁满冷汗,忙将身子躬得更低,随即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