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要求陛下。”
李治的神色微变。
他……有点慌。
王氏居然说,求他?
怎么说呢,就像方才的几个话题,王氏在不经意间都能给他噎的需要一段时间缓缓,如今王氏居然说有事求他?!
李治甚至坐的端正了一点,这才开口谨慎道:“皇后何必用求字?直说便是。”
王皇后听他这么说,果然爽快直言道:“陛下已有两子,皇长子的母亲刘氏出身低微,我瞧这回陛下也只给了她六品宝林之位——如此出身,如此位卑,如何配养育皇长子。”
“陛下也知,我多年无子膝下空虚,很喜欢孩子,陛下能否将皇长子交给我养?”
李治望了王皇后片刻,之后便垂眸,伸手将汤盅的盖子盖上。
脆瓷碰撞,在冬日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然后他开口道:“不能。”
王皇后一怔,等着皇帝说理由。
却见皇帝根本不解释为什么不肯,只是道:“朕累了,皇后回去吧。”
王皇后还欲再说,身后隶芙又忍不住扯了她一下,心中急得要命:虽说陛下是拒绝了,但没有生气。皇后您这会子可别硬争啊,若是陛下恼了把话说死,就没有回转余地了!
好在隶芙因为心急,这下扯的比较重,皇后也就没再说。
只憋着气告退了。
出了立政殿才道:“你方才使劲扯我做什么?我还有话要说。若是在正经人家,所有庶子都该交给嫡母养育的。律法中都说:妻者,齐也,秦晋为匹。妾通卖买,等数相悬!”
[1]
隶芙在旁边好言相劝半日。
见皇后不气了,才替皇后分析道:“陛下不肯皇后养育庶长子,莫不是担忧庶长子身份贵重了,会压过萧氏所出之子?”
皇后失望道:“大概是吧,皇帝一向更偏心萧氏。若真是如此,陛下再不会把孩子给我养。”
隶芙便道:“陛下不允,皇后娘娘何不请人说个情?”
王皇后随口道:“谁能说动陛下……”
接着便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长孙太尉?”
隶芙点头:“长孙太尉是陛下元舅,又是先帝托孤重臣。自陛下登基来,凡是太尉所提之事,陛下无有不准。”
王皇后点头:“这倒是,若是太尉肯说话自然成的。可是……我王家也好,舅舅的柳家也好,与太尉都不相熟。”
毕竟出身不同,自然少有往来,甚至还可以说有一点过节旧怨——先帝当年定《氏族志》,还把妻族长孙氏提上来压了‘崔卢郑王’一头。
隶芙笑道:“从前不相熟,以后多往来就是。皇后娘娘怎么忘了?长孙太尉既然是皇帝的亲舅舅,便也是您的亲舅舅啊。从前陛下于东宫时,为将来稳妥计,不肯结交朝臣尤其是世家,于是府中便也跟着避嫌,少与东宫和长孙府上走动。”
“可如今陛下已登基,家中再不必忌讳,姻亲之间来往再正常不过了。”
王皇后豁然开朗:是了,提起舅舅,就只记得自己的母舅柳奭,怎么倒忘记了,长孙太尉也是她的舅舅!
*
立政殿。
小山听到殿内的动静,连忙进来:“陛下在找什么?”
李治道:“父皇之前的大氅收到哪里去了?”
他记得每到冬日,父皇都会在偏殿架子上随意扔一件大氅,若是夜里看奏疏冷了或是要出门,就好顺手拿过来披着。
“都在后殿好生收着呢。陛下……”
“拿来一件。”
“朕有点冷了。”
*
李治裹着一件旧大氅,坐在窗前看雪越发下的急了,不由想起媚娘。
感业寺简陋又孤苦,她想必也跟朕一样,觉得难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