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朝便道:“太史令的房舍修缮好了,不如去看看?”
姜沃点头。
行了不过一刻钟,姜沃就觉得马车里的炭炉烤的她昏昏欲睡
,而且这种颠簸让她有点眼前冒圈。
崔朝也发现她似乎有些倦怠之意,但想着这样的天儿,若在马车上睡着了,肯定会着凉的,就开口道:“说来,之前崔氏之事,我还欠太史令一个大人情。心中总是记挂着,可惜也帮不上太史令什么。”
他说完,就见姜沃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道:“哦,没关系。”
“要是你的话,非要报答,可以以身相许。”
崔朝是怔了数息,才反应过来,他抬眸仔仔细细望进姜沃的眼睛,果然,往日透彻如幽幽深泉的双眸,不知何时已如细雨霏霏。
他试探问道:“太史令的酒量……是不是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好?”
姜沃并没听见崔朝在问什么。
在她眼中,只见崔朝先是愣住了,然后绯红色从他衣领处一路蔓延上来,直晕开到那薄薄的垂着的眼睑上,似乎春日的海棠,将初春的绯红渐次开遍。
接着他低垂的眉目抬起来,眼眸从睫毛后露出来,像是雾蒙蒙的山峦,忽然拨云见日,光耀明媚。
而马车里点着的油灯,又给他面容染上了一层暖绒绒的光晕,像是——
姜沃想了半天,像是什么呢?对了,像是烛火下的一块很精致,闪着可口饼干光泽的姜饼小人。
虽然好像刚吃过饭,但她就是觉得有点饿了。
于是准备伸手拿一块姜饼小人吃。
崔朝见她眼睛里神色越发飘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
的脸颊被掐住了。
“姜饼拿一块。”
还很有礼貌:“谢谢。”
崔朝:……
他抬起手,轻轻按住眼前人准备继续掐的手,叹口气:“等你酒醒了,我们可要好好聊一聊了。”
**
姜沃醒过来的时候,推开窗就见外头夕阳漫天。
房间倒是颇为陌生,她开动脑子想了一会儿,总算想了起来:对了,这是她自己的房舍,修缮好后她也没空出来看,就全都委托崔朝照看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被照看的很好。
古时的宅子,不像现代的公寓楼,院落屋舍要是几月没人管,很可能就荒草丛生变成鬼片荒宅一样。更别提里面的木制家具,更可能会成为各种蛇虫鼠蚁的美丽新家园。
但此时她呆的这间房舍被照看的很仔细,不但家具被褥俱洁净,甚至她这忽然起意过来,家中也有足够几日用的炭火,正在炭盆和熏笼里明亮地燃烧着,屋里一点都不冷。
姜沃觉得有点渴,拿起桌上小火炉上温着的茶壶,倒出一杯茶喝了。
这才后知后觉:等下,我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睡了一觉呢?
一杯茶喝完后,她才逐渐清醒过来,再次惨痛地认识到自己的酒量,大概不是三杯倒,而是半杯倒。
还好翠涛酒后劲虽然足,但醒过来后倒是一点不头疼。
她也逐渐想起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从酒肆里离开,坐马车过来,下车的时候她还有印象,也记得自己很
正经的跟崔朝道别,说让他先回去就行,她有点累了,正好在这里歇一歇。
不错,这次醉的很完美。
她在心里给自己发了一朵表现不错的小红花。
姜沃看外头天色,知道今日是赶不回宫了,只好在这里住一晚。
既如此,她就出了卧房,准备去探索一下自己的屋舍,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点心可以吃,酒醒后总是觉得饿。
才出门,就闻到一阵香气,是酸汤鱼片的香气,这让她更清醒了。
“太史令醒了?”
崔朝端着汤出来的时候,姜沃还有点诧异,特意侧头看了看崔朝后头的厨房,发现没有别人才道:“你会做饭?”
“太史令尝尝看,只是可能不如李仙师。”
姜沃喝了一碗汤后,崔朝就道:“只喝汤也不成,一会儿可以出门去吃——这坊子里有一家很好吃的小食肆。”
在长安城内,暮鼓后所有坊门关闭,大路上是不许行车行人的,违者会被‘笞二十。’
大路上不能去,倒是百姓在每个坊子内部,夜里转一转没有关系,只要不翻夯土墙出去,外头的巡道兵士并不会进来逮人(除非是出现呼叫求救亦或是打斗的大事)。
因而有些想要多赚些银钱糊口,又肯操劳的人家,就会在坊子内支起小的铺子,专门做夜里的生意。
食肆、杂货、酒泸等最多见。
毕竟要买大宗的货物,还是会去东西市买。
能开在坊子内的,都是小门小户自家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