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过后,李治跪在蒲团上转头问道:“哥哥……你要单独跟母后说说话吗?”
李承乾点头,语气也是李治很久未听过的平和:“雉奴去外面等等我,好不好?”
李治指着院中:“好,我在外面看花。”
他退出来后,示意鱼和把殿门关上。
木门厚重,鱼和与小山两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门关上。
凝英殿既然是皇帝特意选了为亡妻停置棺椁之处,自然风景极佳。院中景致花草也多如当年长孙皇后宫中,李治看来莫名的熟悉亲切。
李治坐在石凳上,看春日海棠与兰草。
他看了一会儿花,又仰头去看天上的云。
九嵕山的空气极清爽,连云似乎都比长安城中看到的轻盈洁白,在湛蓝的软乎乎地漂浮着。
*
小山悄悄飞奔出去,问此处的宦官要了一张竹躺椅来。
他‘哼哧哼哧’搬进来,问道:“王爷要不要躺一躺歇歇。山里凉呢,久坐在石凳上只怕受了寒气。”
小山最会察言观色,见李治仰头看云,生怕他看久了脖子疼。
既然要看
云,最好当然是躺着看嘛。
果然李治点头。
小山拿出赶紧的一套披风来,铺在躺椅上:“那宦官说是新躺椅,之前绝没人用过的,王爷放心。”
李治的目光梭巡过院落,很快选定了一个最好的地方,躺下来看云,看了一会儿就对小山道:“再去搬一张来。”
特意嘱咐:“也要新的。”
太子哥哥打小就没用过人的旧东西。
李治看他们摆好躺椅,就道:“今夜要在这里的燕息殿住一夜,你们先去收拾我带来的那些东西——叫侍卫们都远远的守着,一个都不许靠近这边。”
一个时辰后,门才被打开。
李承乾的面容跟进去前一样平静。
李治坐起来,带笑拍了拍身边的躺椅:“大哥快来,这有一朵要飘走的鱼一样的云。”
李承乾当真走过来,兄弟俩躺在竹椅上并肩看云。
海棠花叶间漏下来的阳光,细细碎碎洒在他们的肩上面容上。
李承乾的面色,叫太阳一照,越发显得素白。
李治伸过去捏了捏李承乾衣裳的厚度:“哥哥,你冷吗?”
他倒是不冷,但李承乾明显是身体不太好,看着瘦了那么多。
李承乾反握了下他的手。让李治欣喜的是,兄长的手很瘦却依旧有力量,也是温热的,是曾经手把手教他射箭的手:“不冷,雉奴也不冷吧?”
李治认真对兄长点头:“不冷。”
真好。
他与哥哥呆在一起,阿娘在身后看着他们。
与十年前一样
。
*
两人就这样躺了大半日,看了白云,直到日头开始西斜。
在微微发红的夕阳中,李承乾忽然坐起来,认真道:“雉奴,我有话要嘱咐你。”
兄长要训话,李治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垂手恭敬道:“兄长请说。”
李承乾看着垂手站在眼前的小九儿。
其实挺早的时候,他就想过,他这个样子做不成太子,那父皇这么多儿子,谁能接过江山?当然,甭管是情感和理智,李承乾都早把李泰从他的脑海中踹了出去。
不过他要为自己申辩一句,排除李泰不光是因为厌恶的情感。李承乾觉得李泰不能接手大唐江山最重要的一点是——
世家!
李承乾是一直看着父皇如何一点点打压、甚至是打磨世家的。
但李泰跟世家走的很近。
他的文学馆里绝大部分都是世家子不说,朝中拥护魏王的朝臣,也多半是世家官员。
只是李泰会做样子,他知父皇对世家的忌惮,所以他跟世家子走得近,理由并不是对方的出身和家族,而是对方‘文采学问好’,是个难得的‘才子学士’。
然而,绝大多数的人可都是先出身世家,才能有机会成为‘才子学士’的。
不是李承乾带着仇恨滤镜看不起李泰,而是父皇可以对世家又拉又打又用,整的服服帖帖的,李泰却做不到边用边压得住世家。
倒是雉奴,一直跟逃离家族的崔家子关系很好。平时言谈间,对世家也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