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老师的汤面和宋小尧的插科打诨盖过去的那种闷闷感觉不知不觉又压到心头上。
林渡将手上摇摇欲坠的作业抱得更紧,半垂着头转过楼梯间拐角,终于踏上五楼的走廊。
光亮的地板倒映出墙壁的影子,林渡没有想多看一眼。
只是她刚刚踏上这条楼道,就敏感的觉察到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她的正前方,不知几班的墙壁边,出于本能,林渡抬起头,昏暗的光线里看对方的脸不太清晰。
只是少年男孩子长而瘦的骨骼,懒散的眉眼,很轻易闯进视线里。他好像拎着本不知什么的课本,惰惰地靠在墙上,影子被昏暗的光线拉得很长。
长长的走廊里,不见第三个人。
年级组理科办公室的牌子挂在两个人距离的中央,这意味着林渡去办公室,不需要经过周嘉梁。
林渡知道他是三班的,教室在六楼,又看一眼办公室的牌子,后知后觉地明白,他是被老师罚站在办公室门口。
只一瞬间停顿,下一秒,林渡默默地垂头收回眼,视而不见。
并没有几步的距离,这样静谧、尴尬空间里,时间老头好像走得格外慢。
林渡终于停到办公室门口,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脚步里,两手抱着作业分身乏术,没来得及用身体侧边开门,上方伸来一只手,不费吹灰地推开门。
很短暂的一秒钟,林渡停顿,抬起头的时候终于看清楚那一双带点血丝,疲倦却清澈的眼睛。
林渡垂眼,小声说谢谢,对方好像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不用朝向三班的方向,林渡视线在地板模糊倒影里看到帮她开门的人。
似乎还在罚站。
下一层楼回到十九班,林渡一进教室就投入到大扫除的队伍里。
值日组长分配她去擦教室走廊的玻璃,出于保暖的考虑,北方教学楼教室玻璃大多比较高,林渡搬来自己的椅子踩上去擦。
宋小尧自己的活干完了,好心眼儿地帮她扶着椅子,顺道跟小组里其他几个同学聊点有的没的。
有个同学刚去过教导处,提起话题说在教导处看见有人来办转学,好巧不巧刚好要转到他们班:“千真万确,我都看见咱师太领人去了。”
十九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王珞华正值更年期,出了名的厉害,一言不合关起门来能狗血淋头骂人两节课。
她带的三班十九班苦不堪言,私底下怨声载道,人送外号灭绝师太。
宋小尧对转学生好奇:“那你见着人没?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帅不帅?”
“还没说男的女的呢,你就问帅不帅?”
旁边人揶揄宋小尧,“你不是正迷三班那谁,这么快移情别恋啊?”
宋小尧气得锤人。
去过教导处那同学出来解惑:“一个女生,可好看了,听说育英转来的。”
“育英?”
宋小尧一听,来劲了,扒拉林渡,“渡渡,听见没,新同学育英来的,说不定你之前认识呢。”
林渡让擦到窗子最高处,她踩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扣在窗台上,踮着脚勉强擦到。
手里的抹布拧的有些干了,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水分,干燥的抹布和玻璃摩擦发出让人不舒服的涩涩的声音。
她胸口的闷躁感愈盛,头脑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注意听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被宋小尧巴拉过去的时候,顺着对方的力道弯下腰去。
有点迷茫地问:“什么。”
宋小尧视线刚好与林渡胸口平齐,目光触及到少女红白校服下垂的领口,薄薄的文胸上方,白皙细嫩的肌肤上,一道有些骇眼的烟疤。
她指指林渡,不无关切:“你胸口……怎么了?”
林渡看一眼宋小尧,意识到什么,飞速抬起手,手背压住领口,一边从椅子上下来:“没事的,刚刚要说什么?”
见她没说胸口怎么了,宋小尧神经大条也没多问,只是说:“说转学生的事情呀,从育英来的新同学,我们刚刚一直在说你没听吗?”
育英,新同学……
林渡顿了顿。
宋小尧在她眼前晃了晃爪子:“渡渡?在听没啊?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王珞华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后面跟着一个没穿校服的女生。
教室里开了灯,借着白炽灯的光线,林渡看清那转学生的脸。
外面打了一声雷,劈天裂地似的一声巨响。
好像除此之外的其他声音都被屏蔽清零,可是林渡还是听到班主任训斥同学说一早上了这么点儿活还没干完?
然后老师就站在门口,看着教室里里外外的同学,让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她要跟大家介绍一下新转来的同学孙灵冉。
被叫做孙灵冉的女生视线扫了一圈,落到林渡身上的时候,窗子外面停驻了一整个早晨的积雨云不堪重负,刷啦啦落下地,激起一场瓢泼大雨。
林渡手背还压在胸口的烟疤上,好像突然之间,又听见烟头灼烧皮肤,滋啦滋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