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很粗俗,但细想想说得太妙了,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庞金海忍不住仰面狂笑起来。两个过路人吓了一跳,喊了声“疯子”
,慌忙夺路而逃。
他站在那儿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他们说的没错,我也许真的要疯了,可怜可悲啊!
然而这种事情没有生,也不可能生,他的神经足够坚强,很快便恢复了理智,开始面对现实了。
现实就是林永年没有性命之忧,顶多坐三年牢。这个结果虽然与他设想的相距甚远,但还不算最坏。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仍有机会做文章,实现既定目标。
他的心稍稍舒缓了一些。然而,很快又抽紧了。
林永年真的会坐三年牢吗?也未必。窝藏罪本身不是什么大罪,加上他的律师、那个顾孚远可不是省油的灯,被姓顾的从中一搅和,会不会把林永年交保释放?
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全完了,连一点翻盘的希望都没有了。
庞金海密切关注案子的进展,心情之紧张丝毫不亚于沈卉和她女儿,以及沈卉的哥哥沈方。
林永年在拘留所一关就是4个多月。1939年3月,他的案子终于在公共租界临时法院开庭了。
这次庭审进行了一整天。检察官姓吴,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威严,似乎他这个人就是为当检察官而生的。
吴检察官用宏亮的声音宣读了起诉书,他把林永年说成是杀人犯的同谋、一个危险人物,必须严惩以儆效尤,因此他建议判处林永年入狱三年。
听了吴检察官的话,林永年大感意外,旁听席上的亲友们也都面面相觑,心情沉重。
在一片黯淡的气氛中,顾孚远站起来为被告辩护。
顾大律师果然了得,他唇枪舌剑,据理力争:“检察官先生把被告说成是杀人犯的同谋,本律师认为毫无根据。被告收留张伯良完全是出于朋友之谊,我相信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被告所犯仅仅是窝藏罪,检察官先生建议判处他入狱三年,简直太离谱了,让人匪夷所思,请法官大人明鉴。”
吴检察官争辩道:“本案被告窝藏的不是一般罪犯,是凶残的杀人犯,而且杀害的是日本人,后果很严重。本检察官坚持认为,入狱三年的判决对本案被告是合适的。”
顾孚远冷笑:“检察官先生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希望法官大人允许我在法庭上简述一下。”
吴检察官喊:“我反对!这是被告律师的拖延战术!”
顾孚远说:“这件事与本案密切相关,希望法官大人给我5分钟时间。”
法官想了想,很勉强地对顾孚远点了点头:“好吧,你的讲述时间不得过5分钟。”
“谢谢法官大人。”
顾孚远向法官弯了弯腰:“我记得两年前,南京生了一桩凶杀案。”
他说到这儿,停下看了看吴检察官。后者的脸色一下变了。
顾孚远继续说道:“凶手因为财产纠纷杀了人,他跑到上海租界,躲藏在一个姓黄的朋友家里。不久那个凶手被捕,交给中国警方处置。黄先生也受到牵连,被抓进了巡捕房。”
此时的吴检察官显得越来越紧张,在座位上不停地扭来扭去,先前的威风已消失殆尽。
顾孚远接着说:“最后法院裁定,黄先生虽有知情不报之嫌,但罪行比较轻微,准予交保释放。纵观那件案子的情节,与本案几乎完全相同。另外,更巧合的是……”
顾孚远就像个出色的演员,停下把整个法庭扫视了一遍,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然后字字清晰地说:“更巧合的是,那件案子的起诉人也是本案的起诉人,吴检察官。”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法官连连敲着木槌:“肃静!肃静!”
法庭恢复了平静。
顾孚远朝吴检察官点点头,用嘲讽的语调说:“我还记得,当时检察官先生对法院的裁定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欣然接受了。现在我要请问尊敬的检察官先生,同样的案子,一个交保释放,另一个却要入狱三年,差别如此之大,究竟原因何在?是法律变了还是另有原因?希望检察官先生给本律师、给法官大人以及在座所有人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