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的卫队在四周巡视了一圈,因为不确定哪些人是前来观望情况的,哪些人是暗藏的弓箭手、刺客……亲王政干脆下令,将闲杂人等全部驱散,不允许任何人在行宫附近逗留。
众人有条不紊地追随秦王政一同撤离。搬去了另外一座行宫。后半夜,火烧到隔离带,渐渐熄灭。赵琨派人统计了一份名单。秦王政论功行赏,所有参与救援救火的人,都升了一级爵位。包括搞后勤送水的蒙毅等人。
赵琨担心还会有什么事,陪秦王政在射熊馆住下了。事实上,秦王政也不许他走,他老咳嗽,住在这边御医给他看病、熬药方便一些。安顿下来没两天,嫪毐耀武扬威地带人过来,说有个官员遇害,是被人一箭穿心,箭杆上刻着一个“琨”
字。
赵姬怀疑赵琨游猎的时候误杀了一名官员。希望他配合调查。
东窗事发
赵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散地斜倚着几案,打了一个哈欠,说:“没搞明白,为什么怀疑是我?”
嫪毐耐着性子又强调一遍:“咸阳令的尸首是在射熊馆的后山发现的,位于草木繁茂的南山坡,造成致命伤的凶器是镐池君的箭。”
赵琨微微挑眉,慢条斯理地分析:“首先,刻着“琨”
字的箭,不仅我有,长信侯(嫪毐)也有。其次,虽说行宫后山一般只有宗室才能去游猎,但长信侯一向没把自个儿当外人,这山上的各处宫苑、朱楼紫殿不是都玩遍了吗?怎么只怀疑我,不怀疑长信侯呢?”
嫪毐抱臂,皮笑肉不笑:“这是太后的意思。”
秦王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小叔父射了嫪毐三箭,彻底撕破脸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这一刻,嫪毐有一种被大型的猎食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虽然只是错觉,还是叫他心中惊悸难安,有一丝丝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秦王政面无表情地说:“没错,单凭这两点,嫪毐的嫌疑更大。小叔父的箭术还不错,不可能那么离谱。”
嫪毐:“……”
有一说一,提什么箭术?箭术好了不起啊?
赵琨谦虚道:“一般一般,就比王上逊色那么一丢丢。”
其实自从上回一箭射中双雁,他便开了窍,找准了射箭的感觉,箭术明显地突破瓶颈期,又精进不少。
秦王政疑惑地重复:“一丢丢?”
赵琨微笑着解释:“就是‘一点点’的意思。”
秦王政学以致用:“咸阳令身高八尺,以小叔父的眼力,要误杀他,有一丢丢困难。何况咸阳令被杀,算是一桩大案,追查凶手、审案之类的事应该交给廷尉去办。赵濯,送客。”
赵濯接到命令,一点都不客气,上前推着嫪毐就向外走。
嫪毐急道:“太后那边……”
秦王政打断他:“太后那边寡人去说。”
秋狩的第七天,廷尉确认了咸阳令的死亡时间,排除了赵琨的嫌疑,那个时间段,他不在场。最终被揪出来的嫌疑犯,是嫪毐新收的门客。
明摆着就是嫪毐故意找事,然而秦律严苛,廷尉查到门客这里,线索就断了,没有证据表明事情是嫪毐主谋的,不能仅凭推论就给一个人定罪,所以最终判定门客腰斩,嫪毐只是治下不严,判定为失察之罪,罚俸思过。
秦王政气得连放长线掉大鱼都顾不上了,拔剑要杀嫪毐。赵姬一哭二闹,秦王政吃不消,只好捏着鼻子放了嫪毐一马。
当天下午,周青臣如愿以偿,和终黎辛一起猎了一只老虎、一头熊瞎子。
作为王室频繁使用的狩猎场地,南山的熊瞎子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绝迹了。这老虎和黑熊其实是从秦岭西边的褒斜谷捉来,放养在山林之中,专门为这次秋狩准备的大型猎物。
周青臣和终黎辛互相谦让,都说老虎和黑熊是对方猎到的。
从箭支来判断,其实两个人都射中了老虎和黑熊,不过只有一处是致命的要害。秦王政心中跟明镜似的,箭术精准一些的,应该是终黎辛。但秦王政早就注意到了博学多才、心细如发、办事干练的周青臣,认为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决定两个一起赏。提拔周青臣为待诏博士。至于终黎辛,他不愿意当官,赏赐给他的锦缎和钱财,转眼就拿去请客,帮小叔父挑选了一批半大的少年郎,训练成新的护卫。
这批护卫的整体武力值更高,潜力也不错,因为小叔父是个有名的伯乐,举荐了不少千里马。很多家世一般,没有机会出头的青少年,都愿意追随他。
秋狩的第十五天,秦王政阅兵的时候,甘罗回来了。他带回了赵国河间之地的五座城邑的舆图,以及人口户籍簿册。还有赵王希望秦赵两国结盟,一同攻打燕国的愿望。谈判的相关事宜也是由甘罗负责,前前后后又从赵国要过来十二座城。也就是说,赵国大将廉颇刚从燕国抢来的三十座城,秦国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一小半,可见甘罗的嘴皮子功夫有多厉害,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伶牙俐齿的范畴。
赵琨眉开眼笑,扯一扯大侄子的衣袖,说:“甘兄这一张嘴,能抵十万雄兵。”
秦王政开怀大笑。他十分高兴,派人清点曾经属于左相甘茂的房产和土地,一一整理出来,赏赐给甘罗。将他拜为上卿。十二岁的上卿,天下独一份。在战国末年,上卿已经是最高等级的爵位,比如丞相吕不韦,也属于上卿的级别。所以百姓都称甘罗十二拜相。
甘罗如释重负——此番拿回祖上的产业,比预想中更加顺利。数千亩良田,几十处老宅的房契到手,甘氏族人从此衣食无忧。他也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