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歌探头看向安宁,眼底的无助一闪而过。
瞧着他看过来的神情,安宁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是在向我求助吗?
“打开看看吧,写信的时候,我就陪在沄姐姐身边,她比我们想象的更无畏。”
一向将所有艰难困苦都压在心里的穆安歌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了,可当那句打开看看吧钻到耳朵里的时候,居然心里会有一丝安宁。
片刻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穆安歌低头看去,还是那一手绢秀小楷。
「开元一年,新皇登基,大姐成为盛极一时的宠妃,可皇帝丧尽天良,忘恩负义,将举全国之力助他登基的赫连一国屠杀殆尽,宗亲几乎无一生还,彼时大姐刚怀有身孕,皇帝切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直至生产之际,才知国已被灭,大姐性傲,不愿苟活,将尚在襁褓中的你托付与我,便一根白绫吊死在了皇帝面前。
一月后,齐国边境大乱,三国围城,爹爹才接到女儿自缢身亡的消息,便被突袭而来的大军冲入营帐乱刀砍死,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三城失守通敌叛国的罪名,也硬生生扣到了爹爹身上。
开元二年,皇帝欺世盗名,改赫连为孟姓,自此,世间再无赫连国,再无赫连一族,你要记住,孟,不是皇恩浩道,是奇耻大辱,它每时每刻都在宣告着大齐皇帝的罪恶滔天。
赫连一族,死前含屈,死后受辱,你我二人苟活至今,为的是报血海深仇,为的是洗刷累世污名,为此,我愿舍弃我此生所有,你亦如是!」
烈烈寒风刺骨,杳杳白骨铺满山坳,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孟沄和穆安歌的性命,从来都不是为他们自己而活。
安宁屏住呼吸看他,看他摇摇欲坠浑身颤栗,惺红着眸子将信撕的粉碎。
她知道他在哭,短短几日,他已经在自己面前哭过两次,在此之前的岁月中,他含泪饮血,又是何等凄凉。
“天冷,茶是热的。”
安宁端着一杯茶放到他手边便悄无声息的退至一旁。
他自有他的风骨,大概是不想被人看到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安宁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穆安歌塄了片刻:“是为了小姨吧。”
安宁点头:“是。”
“多谢。”
“沄姐姐把我当亲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穆安歌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背影一如来时决然。
与此同时,虽已是深夜,可东宫之内依旧灯火通明,苏云烟站在桌案旁,一声不吭的磨着墨,几日前还娇嫩白皙的脸庞,如今虽施了粉黛,可依旧能看得出眼底的乌青。
“继续念。”
太子随手扔给她一本奏折,随即双腿放于桌案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