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再晚走那么一会,就能看见对方给他准备的衣服,并不是原先安排的主秀要穿的那一套。
他更不知道,前脚才离开化妆间没多久,颜归就进来找他,结果竟然扑了个空。
“他说出去透气,要找他回来吗?”
化妆师问。
颜归沉默片刻,眉宇紧锁,叹口气道:“不用了。”
会场里客流云集,却并没有显得很喧闹,有身份的人往往自持礼节,在时尚圈更甚,交谈的声音也仅限于附近一起的小圈子,大肆喧哗那种只能徒惹笑柄的事是不会有人做的。
秦亦就在这群觥筹交错之间不紧不慢地穿行,对于暗暗落在自己身上各异的视线熟视无睹,很快,如同脑袋上长了雷达一样准确的探测到了餐饮区的位置。
他不能吃多,免得等会登台发生什么想尿尿大号之类的操蛋状况,只是随意取几块点心垫垫肚子话还是可以的。
“先生。”
就在他吃的正嗨的时候,却被人打断了,秦亦平静地转头,没有丝毫偷食负罪感地看着眼前朝自己递来一张小纸条的侍者。
他没有立刻就伸手接,而是淡漠地问:“谁给我的?”
那侍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相当专业地把纸条儿放在桌子上,然后离开了。
秦亦脑海里掠过许多人的面孔,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谁会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他捞过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就写着俩字:回头。
他慢慢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华丽的欧式风格曲线楼梯。
视线往上移,几个衣着的名贵的男女立在楼梯间,谈笑风生,被拥簇在中间的男人端着高脚杯,正垂眸静静凝视着自己。
秦亦的目光倏忽一凝,裴含睿!
那天夜色里有些不真切的面容在水晶吊灯下映照得清清楚楚,俊朗而深刻的五官,挺拔而匀称的身材,他的嘴角擎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订做的黑色西装显得相当正式,打了领带,上面甚至还别着一枚精致的宝蓝色领带夹。
不同于那晚的随性,今晚的裴含睿气质内敛,就连执杯的动作都显得优雅而沉稳。
周围的男男女女只是小声交谈,在他面前,既不敢放浪形骸也不敢搔首弄姿,他立在大理石台阶上,整个人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像般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
他的指间还夹着香烟,看见秦亦看过来的目光,便随手按灭烟蒂,也不去管身旁的人诧异的表情,端着酒杯走下楼梯缓缓向他走近。
秦亦相当的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眼神,于是他直接转了回去,就当没看见。
然而紧接着,耳畔便响起裴含睿低沉又磁性的声线:“又见面了,秦亦。”
“是啊,看来又是巧合吗?”
秦亦侧过身望着他的眼睛,虚眯起的目光像是想把对方的目的看透似的。
可惜他只看到了一汪幽黑的深潭。
裴含睿低头轻抿一口酒,带着他特有风度和气韵,微微笑道:“缘分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不是么?”
秦亦并没有兴趣与他玩文字游戏,伸手在餐桌上抓了一块曲奇饼干送进嘴里。
“你是走秀的模特吧,现在还在这里贪吃,一会来得及吗?”
裴含睿没有在意对方的爱理不理,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邀请函一样的信笺,打来开扫了一眼,语气颇为遗憾地道,“可惜啊,你竟然不是主秀。”
“!”
这一句话,叫秦亦的动作骤然停顿下来,他脸色一变,沉沉地问,“你说什么?”
裴含睿意外地挑眉,将手里的邀请函递过去,别有深意地说:“模特邀请名单的顺序应该就是出场的顺序吧,写在首位的名字,不是你哦,现在看来,你似乎……竟然不知道?”
虽然在心里不停地说服自己,那不可能。可当真的看到模特名单上首位的名字,秦亦的脑海中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那份邀请函,好似眼神能在上面剜出一个洞来。
那里三个字,有如寒光利箭般刺眼——沈舒谈。
而本该出现在那里的自己,却是排在了第二位。
一般t台走秀每个模特都只走一次,只有主秀会在首次以及最后一次跟设计师一块出场,这个顺序则会暗示在邀请函上,所以裴含睿一眼就便知道谁是主秀。
沈舒谈么……确实是国内有点名气的男模,裴含睿淡漠地想着。
——作为国内一线名模甚至在法国也展露过头角的沈舒谈,倘若知道自己在这位的眼里也不过“有点名气”
而已,也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
不过此刻,裴含睿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沈舒谈身上,而是秦亦竟然对他是主秀的事情毫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事情。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秦亦脸上,在明灭的光影间,秦亦原本散漫的眼神,已然变成了彻底的冷漠。
“你应该不需要这张东西了吧。”
秦亦捏着那张信笺,也不等对方的反应,径自往后台快步走去。
裴含睿饶有兴味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变得更加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