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能随着话语想象到那双眼睛。
明亮,冰冷。没有警惕,仇视,和被围捕的怨恨,只有闪烁着的盈盈的笑意。让人莫名其妙的、汗毛耸立的笑意。
“然后他就被特工逮捕了,准确来说是主动凑上去的。”
布莱克警长想了想当时那位退休特工的表情,有些无奈,“你猜他当时说什么
。”
金发男人沉思片刻,没有丝毫犹豫:“。。。好玩,他恐怕因为有观众,甚至心情很好。”
“看来你的确很了解他。他说这是特工们看完他最后一幕演出的奖励,所以他不会反抗。”
安室透先一步走下电梯。
站在十四区中央空地上,他才感觉到这座堡垒周围的墙壁到底有多高,仰头看到顶端时甚至会感觉脖颈酸痛。不像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反倒像是中世纪囚禁龙的地方。
“但他并不是变种人。”
“对,这是将他带回特工机构后发现的问题。”
资料上只简短写了对他的评价,一句极度危险就概括了所有,言简意赅到让人头疼,后面莫名其妙的药物实验资料倒是密密麻麻地写了几页,乍一看像是本末倒置了。
从上面提取不到详细的任何十四区建立前的资料,安室透总算知道为什么布莱克警长当时不在车上就把这些东西给他看,因为当时看了也看不懂,还得有人在旁边讲解。
“总之,确认的过程很复杂。那时候调查魔法侧的问题很麻烦,而且一些有记载的书通常是私人收藏。”
两人围着中间正方形的空地走了一圈,跨过在地面上堆叠的各种铁链,布莱克警长终于说完了繁复的求证过程,低声道:“。。。他应该是恶魔。”
没人对这个结果发出质疑。
八大恶魔被卡斐抹除肉身后,他的名字就自动超越它们,成为能够代替它们所有平衡世界阳阳的存在。几千年的岁月里自动刻下属于他的痕迹,像是无形的意识执笔,一点点把本就属于世界之外的人刻入这个时空古往今来的历史中。
某种意义上来说,卡斐那天喝完酒,给自己在这个世界打通了一张合法居住证。
所以包括安室透在内的所有人脑内关于‘他是靠杀死恶魔成为恶魔’的猜测被全数抹去,不管怎么回顾,他那天在天台上得到的只有巴莎它们的能力,而非取代它们的存在。
“。。。那他的能力是什么。”
安室透皱了皱眉头,“其他八个都是按照能力划分的,只有他连能作为代称的名字都没有。”
卡斐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像是按照‘咖啡’取出来的,实在是敷衍得不行。
“没人知道。”
布莱克警长带着他来到对面的一个房间门口,按下机关,房间门慢慢从内部打开,“但是就像巴莎作为水之恶魔掌管地球上所有的水源一样,最后找到的那个卷轴也记录了他掌管的范围。”
“什么。”
安室透停下脚步。
“lifeanddeath。(生死)”
紫灰色的瞳孔瞬间紧缩。
恐怕连卡斐和系统都没想到,八大恶魔的能力交汇起来,河流、山川、风雷、天空。。。。。。所有权柄凝聚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几乎能涵盖所有的词:生死。
崩腾的河流是生,干涸的潭水是死,如果说万物有灵,那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能用这两个词概括。
金发男人的声音很勉强:“你是说,他能控制所有事物的。。。生死?”
“不,我想,他做不到这点。比起控制,他更像是一双眼睛。”
布莱克警长沉思,“只是注视。”
注视每个生命的起点和终点,注视万事万物,安室透猛然响起当时在直升机上,卡斐注视着他说的话:
‘啊,因为我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而你们是其中的一部分。’
每一个人,出生就夭折的,得享天年的,有趣的,无趣的,往上走的,落下去的,人来人往,芸芸众生。他一直百无聊赖地、沉默地看着,然后终于说出那句‘这个世界很无聊’。
安室透翻开资料,借着这间房间还算明亮的灯光,看着面前一排排废弃的试验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药物实验的记载。
“所以你们建立了十四区,除了关押外,还在找能完全控制住他的方法。”
他笃定道,“因为你们发现他对药物有反应,只是代谢程度非常快,所以想研发出一种能让他一直‘沉睡’的药。”
布莱克点了点头:“毕竟美国政府没法去赌,因为他不算真正的永生。”
“生死的权能让他的生命和世界上所有生命相连,只要还有新生命诞生,他就永远不死不灭。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诞生了多久,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如同这个世界的意识。所以政府担心,如果有一天他对所有一切感到厌倦,认为永生会成为无法摆脱的痛苦。。。。。”
“那么只要毁灭所有生命,他就能了结一切,获得解脱。”
安室透转头看向他。
布莱克警长还是同平时一样语气温和,他只是一个几十年后再重新归档整理这件事的特工中的一员,语气中没有任何其他情绪,陈述事实般继续:
“这其实是个选择。是相信人性能让一个怪物一直保留着新鲜感,愿意驻留,还是相信铁腕。每个都有风险,每个都不可能是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