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气氛让罗才心里打起了鼓,他又试探的问了句,“殿下可是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
李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忽而启唇道,“这香不错,倒是好闻。”
罗才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先前听人说太子殿下不喜欢闻血腥气,看来果然如此。“殿下要是喜欢,我晚些时候给殿下送些过去。”
“若我没记错的话,罗大人的正碌为一百三十两,恩碌为一百三十两,俸米为一百三十斛,一年下来合计三百四十四两。罗大人拿一年俸禄买来的香料,就这样转手送于我手,倒是让我受宠若惊的很。”
一些昏暗的光映在李祁的脸上,苏慕嘉站在侧边,一偏头便可看见他抿的有些平直的唇角,察觉到了对方此刻大约有些生气。
罗才闻言大惊失色,立刻跪了下去,“这香料是旁人送给臣的,臣也不知道会如此昂贵。”
罗才话才刚一出口,李祁就将一叠陈词扔到了他的脸上。
“那香店的老板怎么说记得清清楚楚,是罗大人的夫人去她店里买的香料。”
李祁说着,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坐在一旁角落里正执笔记事的宋翰,“宋主事,像这般的犯人,罗侍郎平日里不知都是如何处置的?”
宋翰停了笔,将笔端正的搁放到了桌子上,恭敬道,“回殿下的话,按照罗侍郎的规矩,进了刑部大牢的犯人无论有没有罪,一律先打上五十大板。然后再开始审讯,审讯的时候无论是因为何种罪行进来的,若是直接认罪了就先关押起来,若不认罪,那便将刑部三十四种酷刑一一都过上一遍,直到犯人认罪为止。是万万不能为自己辩解狡辩的。”
罗才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宋翰。
李祁身子往后靠了靠,淡然吩咐道,“那便按罗大人的规矩来吧。”
周围的狱卒也不是没有眼色的,将现在是个什么局势瞧的是清清楚楚。
李祁话音刚落,罗才就被原本的那些手下架到了板凳上。
将衣物掀起,板子打在皮肉上,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出一声声巨大的闷哼声,没几下就见了血。里面那层薄薄的衣物很快被血浸透,和打烂的皮肉黏连在一起。罗才受不住刑,杀猪一般嚎叫了起来。
李祁没有出声,狱卒们便也不敢停。他静静看着,似乎对面前的血腥景象处之坦然。
但只有离他最近的苏慕嘉看见,他半掩在衣袖下的修长的指节此刻略有些不安的来回磨着。
“殿下今日真正想审的怕不是那几个禁军,而是这位罗大人吧?”
苏慕嘉突然开口。
“嗯,聪明。”
李祁略有些漫不经心的答。
苏慕嘉轻笑道,“殿下这话怎么听着怎么那么像骂人呢。”
李祁觉得这人胆子突然大了起来,下意识的朝人看去。他坐着,看人的时候不得不微微仰头,从苏慕嘉的视角正巧可以清楚的看见人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这会儿倒是不怕我了?刚刚你才承认的欺瞒之罪,就不怕我待会儿也把你处置了吗?”
苏慕嘉的视线落在那白皙的颈线处,再往上,精致的下颚,苍白的唇瓣,挺拔的鼻梁,最后到那双白玉一般圣洁的眼睛。
在这阴暗逼仄的大牢里面,耳畔还响着受刑人的惨叫,苏慕嘉却反而放松了起来,也大胆了起来。他装着害怕的样子,却又满眼含笑的问,“我长得这般好看,殿下舍得?”
李祁转回了头,“你再这般插科打诨,我该给你多加五十”
两人之间的声音近乎低语,旁人都并未听到。
等苏慕嘉不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五十个板子也恰好打完了。
罗才趴在地上,痛苦的哼唧着。
李祁又出声问,“罗侍郎,你可认罪?”
罗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是有天大的冤屈一般哭诉着,“臣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罪。牢狱之内多的是一些亡命流氓之徒。臣用重刑,也是为了可以早日破案,将凶手都绳之以法,还我大晋太平。不知怎么到了宋主事的嘴里,就变成了玩忽职守,滥用刑罚。至于那宜兰香,难道臣出生贫寒,不似其他官员那般家世显赫,便不配用些好东西了吗?再说宋主事向来对臣不满,殿下怎可只信他的一面之言。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将臣拉下来自己坐上这位子。殿下切莫轻信了小人之言!”
“一面之词?”
李祁闻言起身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到了之前那几个犯人的面前,“贪赃枉法,骄奢淫逸,严刑逼供,玩忽职守。你们说,我可有哪个说错了?”
被李祁看着的那人不敢说话,还是另外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犯人说道,“他们不敢讲的,罗大人在殿下来之前威胁我们说,若是我们敢乱说话,那我们的家人便也别想活了。”
他被打的一只眼睛已经肿的老高,只剩下一只眼睛半睁着往出流着眼泪,“可是我不怕,我唯一的妹妹一年前就是被这位罗大人害死的,我原以为自己再也没办法讨回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