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正事。”
李祁被人磨的没了脾气,他想了想最后开口道,“晚上我让翰林院拟了诏,这事你知道。”
苏慕嘉点了下头,“藩王私自入京是大罪,若不严惩则朝廷威信全无。但这次异动说明各地封王大概早已对朝廷心存不满,陛下才刚登基,若尚未施恩先降以罚,只会让眼下的情形变得更糟。倒不如大方把人都请到金陵,不仅能占得先机,或许还能借此次机会将各地藩王势力清理一番。既然陛下心中已有打算,又何以忧愁至此?”
“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祁把册子又翻了一页,一边看一边和苏慕嘉说,“自从皇爷爷留下遗诏,不许藩王入京,从那以后诸王就相当被困在了各自的封地。正如你所言,封王之地大都偏远贫瘠,日子没了盼头,这时候再想想金陵富贵乡,心里总归会不是滋味。我如今只知道诸王对朝廷心存不满,但到底有多不满,又到了什么地步却一无所知。我敢下诏请诸王入京,是赌他们对朝廷尚且有所忌惮,却也不敢断言这份忌惮现在还剩余下几分。他们怕是都只当我是个被捧着上位的金丝雀,”
苏慕嘉觉得这比喻有趣,反问道,“陛下是吗?”
李祁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这一生的确是过于顺遂了些。一出生便有上天降下祥兆福启,二十年间一直以太子之身饱受臣民拥戴,惠帝虽独断多疑却唯独对他倾尽心血,母氏是显赫世家,老师是两朝帝师。从小到大,自是千般尊贵万般好命,才过弱冠之年,已是一朝君主。
“我看陛下不像是笼中雀,反像是山中虎。”
苏慕嘉靠着椅背,断言道,“他们看走眼了。”
山中虎是万兽之王,李萧远是天下共主。
苏慕嘉的眼里写着这句话。
狂妄至极。
李祁最后落笔在那页册子上的几个字上,朱红颜色盖过浓墨,那个名字被人在笔尖抹杀,鲜红刺目。
“还有一件事。”
李祁合上册子,又将手上的笔搁放下,问,“你对南家怎么看?”
“羽翼渐丰。”
苏慕嘉抱着双臂,大概因为要说的是李祁的母氏,他开口的时候稍显犹疑,“当年惠帝有意打压王氏一族,南家趁势得了不少好处,几乎将一个昔日称得上是四家之的世家大族半数蚕食殆尽,自从南后把持朝政之后更是扶摇直上,俨然已经成了能和谢萧两家相争的存在。”
李祁听着,突然又说起了和南家不相干的事情,“有些事你兴许不知道,成安王那些年待在金陵可不光只是玩儿,他私底下做了不少买卖,只是没放到明面上来,一直以来又有南后为他善后作保,手里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寻常人都只知道易家的买卖遍及南北,富可敌国。殊不知这金陵会赚钱的可不只那一家。”
这事苏慕嘉倒是第一次听说,他真的有些好奇的问道,“那现在岂不是尽数都进了国库,有多少?”
李祁明显不高兴,长睫都垂着,“户部去清点的时候只剩下了大约四百万两。”
“那也没……”
苏慕嘉话还没说完,很快又反应过来,顿了一下继续道,“南后的动作也太快了。那么多银子她不敢自己拿在手上,估计是给了南家。”
“所以我才头疼。”
李祁说,“各地民患都还需要善后,北境在打仗,我想要银子,却又不想这个时候动南家。谢萧两家日益庞大,势力盘根错节,我还需要留着南家从中制衡,临安侯身上也还有桩旧案……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慕嘉仰着头想了一下,很快又把头转回来问李祁,“陛下还记得南平吗?”
“南后的侄子,之前也在翰林院做事。”
李祁很快就记起了人,“他的案子刑部还在查,但他人跑了,也算是将罪名给坐实了。他怎么了?”
“我之前和这人打过交道,也专门去查过他的一些事情。他的父亲是平凉指挥使,一辈子碌碌无为没什么大的功绩。但南平和他父亲不一样,年纪轻轻便已官居上品,算是同辈世家子弟中的翘楚。南家家主南世康很是喜爱这个小孙子,估计是指着他让南家也出个三公之位。这样一想,南平的这条命和仕途估摸着在南世康眼里会很值钱。况且南平之前一直在帮南后做事,那些银子指不定当时还是他帮忙处理的。”
苏慕嘉里里外外把别人算计了个清楚,又道,“可惜我和他撕破了脸,他现在估计恨我恨得牙痒痒。”
李祁还没说话,苏慕嘉又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也不是没有重修旧好的可能,毕竟他如今山穷水尽,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