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祁伸了手,拇指和食指扣住了苏慕嘉的下巴,不许人低头,让人看着自己。“我知道你受过苦,被人欺辱打压的味道是不好受,所以万般行径自有你的道理。但你自己瞧瞧,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就只拿今日这一件事来说,苏十一,犯了我的忌讳是死罪,你拿什么来救自己?嗯?”
苏慕嘉被人激的心中平白生出一股疯来,他忽的出手一把握住李祁露在外面的那截细白手腕,使了大力拽着李祁往下。
李祁不防,被人猛地一拽往前一个踉跄便那样半跪在了苏慕嘉的面前。
两个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双双拔剑架在了苏慕嘉的脖子上。却又不敢妄动,怕刺激到了苏慕嘉,让他真的伤到了太子。
苏慕嘉眼中无惧,反而凑到李祁耳边,情人低语般轻声道,“我原本是想让殿下疼疼我的,可哪里想到殿下如此不留情面。”
“殿下不是想知道臣有多大本事吗,那臣告诉您。尸湖案凶手是谁,吕正因何而死,明日猎场有乱,殿下猜猜背后主谋是谁,又是冲着谁去的?这些我都知道。”
苏慕嘉往后退了些,两人之间近的几乎呼吸交缠,苏慕嘉握住李祁手腕的手没放,他故意按了按那块腕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李祁,几乎带着些狠意的笑着问,“殿下,现在还想杀我吗?”
第45章
或许是方才的情绪起伏太大,体内蛰伏了许久的万花毒忽然爆,比以往都要来的猛烈,残虐的不讲道理。
那副好看艳丽的皮囊之下,没人知道他正在忍受宛如被数万只虫蚁啃噬蚕食筋骨血肉,烂肉黏连在一起,又被重新扯开,牵扯着全身,骨头似乎被一寸寸碾碎,每一下都混合着自己从喉咙处堵截,再强咽下去的痛哼。思绪好似混沌一片,却又偏偏万分清醒。千次百次,无穷无尽,漫长望不到头的酷刑。
素慕嘉觉得自己快要被撕碎了。
好痛
好想,杀了自己。
指甲早已嵌入掌心,腥甜的味道填满喉间。
他痛苦的微微闭眼,苍白的额头上瞬间便渗出肉眼可见的冷汗,眼皮抖动轻颤。
再睁眼时,那双在外人面前向来带着几分笑意与可怜的眸子,染上了一些肆意的疯狂。无边痛意侵袭而来,让他几乎要失了神志。
李祁不是瞎子,此刻自然也察觉出了不对。
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正在一点点越加收紧,皮肉紧绷,突出骨节,而那只手却在无法自抑的微微颤抖。
李祁和苏慕嘉一起痛着。
他似乎看见面前的苏慕嘉正在被撕裂,他痛苦的挣扎着,在可怕的地狱梦魇中无法逃脱。透过手腕处传来的微薄痛意,李祁忽然就窥见了几分对方那些藏于深处的无人可知的漫长细碎而又喧嚣磅礴的折磨。
“苏十一?”
李祁蹙眉轻唤了一声。
被叫的人眼中的混沌稍稍退散了一些,他有些脱力的跪靠在了李祁的身上,额头抵在李祁脖颈间,嘴里呢喃着在说些什么。
李祁没听清,他稍微低头,靠近了些,下颚擦过对方额间,细腻皮肉只传来冰凉一片。然后便听到那气息微弱而又莫名带着狠厉的话,说的是,
“我不会死。”
那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混杂着浓烈的不甘,仿若地狱中的恶鬼在低语。
我不会死。
我靠着在破烂长街之上与恶狗争食才活下来,靠着与人在兽笼中撕打搏命才活下来,靠着在万安山上与虎谋皮才活下来,靠着在周府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才活下来,我踩着尸骨亡魂,苟延残喘直到今日,理应配的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才对,我怎么能死?
不甘心
真是,太不甘心了。
这念头甫一冒出,一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狠劲撑着苏慕嘉最后一点意识,他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撑着地面,试图看着对方说话,却又因为脱力而只能堪堪仰起头来。带着凉意的唇瓣摩挲着李祁脆弱的脖颈,嗓音与薄皮之下正在流动的血液一起嗡鸣,震的李祁呼吸几乎停滞了一瞬。
“殿下,救我。”
明明是哀求的话,却又带着昭然若揭的威胁与自傲,苏慕嘉说,“我对你有用。”
手腕上的桎梏陡然松了,原本抵靠着自己的人没了动静,一点点从肩头滑落,李祁下意识伸手护住对方后颈,失去意识的苏慕嘉似是被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李祁似乎也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似的,指尖还泛着冷意。
“备马车,送人去青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