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向来有门禁时辰,半夜三更需持主子手令方可出府办事。顾桑同顾皎关系好的时候,也就是说一句话的事儿,可现在门房却拿规矩来堵秋葵,显然是得了顾皎的吩咐。
蒲姨娘和施氏相争多年,顾皎深谙内宅之道,想要给顾桑使绊子的地方可太多了。
秋葵磨求了半天,甚至拿碎银子贿赂都没用,结合这两日饭食的事,秋葵就算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
想到自己的幼弟就是被高热夺走了性命,秋葵一咬牙,忍着心底对主母的畏惧求到了施氏跟前。
施氏下午同蒲姨娘起了争执,顾显宗下朝回来话里话外皆是偏帮蒲姨娘,气得施氏胸闷脑仁儿疼,一直都没法入睡。
这会子又听到院外哭哭啼啼的声音,不耐烦道:“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门外的婢女回道:“夫人,是荷月院的秋葵,说三姑娘病的很严重……”
“病了就找郎中,吵到我这里作甚?”
替施氏揉太阳穴的许嬷嬷说道:“此时已过了门禁时刻,怕是不便出府。夫人早前体恤三姑娘生母早逝,疏于管教,恐行差踏错,对荷月院的出行管控较严。”
原本因着孔姨娘的缘由,施氏有心多照顾顾桑两分,可顾桑尽跟蒲姨娘和顾皎搅和在一处,背地里更是没少诋毁顾九卿给施氏添堵,气的施氏也就不怎么管顾桑,平时都是眼不见为净。
施氏皱眉道:“孔姨娘倒是个本分的,只可惜生的女儿无一处像她……罢了,你遣人去请大夫,让荷月院那小丫鬟回去照看她主子。”
“是。”
这场高热来势凶猛,高烧持续不退,加之顾桑三天未尽食,身子骨儿本就虚弱,病情更是凶险,大夫几乎一夜没合眼,忙至天明才将顾桑的病情控制住。
大夫一边拔顾桑头上的银针,一边对同样守了一夜的秋葵说道:“三姑娘已脱离生命危险,按照老朽开的方子吃个两三副即可。只是三姑娘身体底子薄弱,外伤加身,湿寒之气侵体,更有……”
大夫一顿,心中存疑,按说顾家的门户家底哪有让府上姑娘挨饿的,这位三姑娘住所偏僻,可较寻常百姓好了不知多少,怕是姑娘家爱美故意少食清减身形所致。
秋葵见大夫不说话,急了:“更有什么?是不是还有其它毛病?大夫你快说呀!”
大夫收针入药箱,问道:“你家姑娘是不是多日未进食?”
秋葵一愣,点点头。
大夫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须:“这就是了。三姑娘久饿致使胃部痉挛,损伤了脾胃,脾胃失和,若不规范进食,好生将养,恐日后留下顽疾,可就得不偿失,悔之晚矣。”
秋葵吸吸鼻子,感激道:“多谢大夫!”
如果不是二姑娘,她家姑娘哪能饿出病,但后宅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秋葵付了诊金,送大夫出门。
“姑娘家爱美乃正常事,但切不可过度。”
大夫离开之前,再次好心劝告了一句。
荷月院只有秋葵一个婢女,主子生病根本忙不过来,昨晚帮着请大夫的梅香便留下搭把手帮着熬药什么的。梅香将熬好的汤药端到里屋时,秋葵刚从厨房那边回来,将早上的吃食放在桌上,依旧是清汤寡水和咸菜。
秋葵脸上带着伤,梅香诧异地看了一眼,又看向稀得不能再稀的粥:“这就是荷月院的早膳?”
吃了跟没吃差不多。
秋葵去取早膳时又跟厨房管事争论了一番,没想到管事知道三姑娘生病依旧不给点好的,恼羞成怒之下,还扇了她一巴掌。
她红着眼睛,点头道:“嗯。不过姑娘生了病,再是清淡也不能吃这个,这些我吃便是,等会子我去外面给姑娘买些好的回来。”
联想到前两天慧心院那位主儿的做派,梅香了然,但也没说什么。以三姑娘平日所作所为,她一个奴婢也觉得,三姑娘本就不识好歹。
梅香帮着秋葵一起给顾桑服下药,便要回主院复命。秋葵却叫住她,并给她塞了些碎银子以示感谢。
“梅香姐姐,辛苦了。昨晚幸亏有姐姐帮忙,否则我都忙不过来。”
“应该的。”
梅香笑了笑,也不推拒,将碎银子收了起来,“这都是夫人的吩咐,我不过就是跑跑腿。”
施氏昨晚失眠,将近天亮才堪堪睡着,待到中午才起。施氏随口问了句:“三姑娘退热了没?”
梅香一边服侍施氏穿衣,一边禀告顾桑的病况,自是没有省去病情的凶险。
施氏皱眉:“竟这般险?”
梅香道:“奴婢就在跟前瞧着,大夫亦是如临大敌似的,又是扎针又是测温,眼都不敢合。若一直高热不退,三姑娘怕就真烧成了痴傻症?”
末了,又说了句:“奴婢估摸着,三姑娘这次怕是饿出的病?”
施氏揉了揉额头,冷笑:“饿的?难道顾府还缺她一口吃食?”
梅香说:“夫人,不是三姑娘自个儿挨饥受饿,应跟慧心院那位有关?”
慧心院住着二姑娘顾皎,而顾皎的生母蒲姨娘,与施氏势同水火。
施氏一顿:“去查查怎么回事?”
施氏本就对蒲姨娘有气,能从其它地方找补回来,自是乐见其成。
很快,梅香便折返回来。
原来,不知何故顾桑和顾皎闹翻了,顾皎做的更绝,不只将以前送给顾桑的头面首饰等好物件全都搬走,更是授意下人给荷月院使绊子,尤其是大厨房的管事,每回给荷月院的吃食连府上大黄狗的狗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