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家里出事还不算,乔语汐回来京北在兆和医院才上班没到一个月,就被手下带的护士举报她在手术中使用麻醉剂量不当。就在乔家打来诉苦的那通电话之后,乔语汐立刻又接到了院办主任的电话,要她立刻停职,接受院方的内部调查。乔语汐这才懂,那一次,她自作聪明的去约沈雪妮喝咖啡,余泽怀没有马上来找她问究跟发难,不是因为余泽怀不在乎沈雪妮,而是因为余泽怀在憋着狠劲,想着要把事情的经过查得仔仔细细,暗自计划稍后要如何不留情面的把她这个高中同学往死里整。她是他的高中同学吗?是。但也是就仅此而已。风流薄幸,四个字,在余泽怀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在年少时曾经漫不经意的给过乔语汐幻想。然后,等到他娶了妻,他就如此对待乔语汐,把伤害了沈雪妮的乔语汐当罪不可恕的罪人,对她全方位的审判,甚至还要把她们乔家的人跟她一起连坐。乔语汐被重重打击,从未想过自己痴恋了多年的男人会对她做到如此田地。为什么,就因为沈雪妮跟他领了结婚证吗。察觉到乔语汐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沈雪妮揣测她因该是遇上了什么困难,被迫来见沈雪妮。在心里做了短暂的联想以后,沈雪妮拒绝道:“抱歉。我没时间。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雪妮不需要这样的对谈,因为她已经打算从这些没完没了的荒唐事里彻底抽身而退。“是假的。”
乔语汐说,摊开手心,把上次给沈雪妮看过的一把飞行员勋章同类赝品展示给她看,“我花了几千块,在一家彩印小店里做了很多这样的假东西,选了一个我觉得最好的拿到你面前,骗你说是余泽怀在纽约的时候忘在我那里的,就是为了挑拨你们的关系……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找那个姓孔的,那天只是专门说来气你,希望你们快点离婚。”
吸了吸鼻子,乔语汐再也无法维持先前那股明艳高贵。花蝴蝶的翅膀早就被余泽怀折断,再也扑棱不了了。“对不起,我不该自以为是的破坏你们的夫妻关系。”
乔语汐被迫道歉。如果不跟沈雪妮道歉,余泽怀就会对乔家赶尽杀绝。“其实这两年,在美国,他不仅跟我,跟任何觊觎他的女人,都保持着遥远距离,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还以为他只是太专心开公司了。直到我回京北来,才知道是因为你跟他早就在他去美国之前就隐婚了。”
乔语汐又委屈又惊慌,用不稳的语速说着话,“那个雨天,你来布鲁克林,见到的只是我在他们的工作室里等着找他手下一个白人股票经纪买股票,不是你想的那样,在你们结婚后,他一直都没给过我靠近他的机会。”
上一次见面,乔语汐希望沈雪妮能有多误会他们,就多误会他们。这一次见面,乔语汐深怕沈雪妮误会她跟沈雪妮的丈夫有半丝暧昧。听完对方这些着急澄清的话,沈雪妮的面色并不为之所动,依然很沉静。她猜到了,一定是余泽怀对乔语汐采取了措施。乔语汐才会在深夜急急的找来许明玉住的公寓大堂,如此苦等得面色憔悴的等着沈雪妮现身。“你今晚就告诉他,告诉余泽怀我来找你了,并且跟你说清楚了这些事好不好?”
喉头深深咽了几口口水,乔语汐低声下气的哀求道。“你知道以前他曾经喂惹到他的人生吃过半斤玻璃渣吗?”
乔语汐此前听说过这些事,以为那么吊儿郎当着,总是怜香惜玉的余泽怀不会对女人这么发狠。就算他跟沈雪妮结婚了,可能也是结的假婚。那样喜欢身边总是莺声燕语,花团锦簇的男人,怎么可能安分守己的走进婚姻的坟墓。乔语汐自大的以为,但凭她跟余泽怀的旧日关系,她能让沈雪妮提前跟余泽怀离婚,余泽怀很快就会恢复单身可撩的身份。直到今天,余泽怀去她上班的医院找她,亲口告诉她,他太太是不容旁人有任何冒犯的沈雪妮。谁冒犯了,谁就付出惨痛的代价。乔语汐才恍然大悟,原来余泽怀已经是一个有老婆的男人了。“余太太……”
得不到沈雪妮的任何回应,见她还是冷着一张脸,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乔语汐彻底崩溃了,泪眼婆娑的泣声喊,“我家里的公司现在被数家银行拒贷了,医院领导让我辞职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抱歉,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不管你跟余泽怀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再关心。因为我已经不是余太太了。”
没有兴趣看乔语汐继续卖惨,沈雪妮说完这些话,从乔语汐身边擦过。十六岁撞见明艳校花跟自己老公在栀北高中门口的那家书店里调情之后,在她心里淤积的那些难过不堪,都像浮云被风吹散。原来他们只是调的假情。后来的余泽怀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把乔语汐收拾成这样。但是,不管怎样,那是他们的事,已经与沈雪妮无关。不过今夜乔语汐如此不体面的来求沈雪妮,也算是一次痛快的出气。以后沈雪妮不用再想着他们有暧昧的事了。从明天起,沈雪妮可以一身轻松的不做余太太了。“沈老师,你一定要记得帮我跟他说我今晚来找你了,当面跟你道歉了!”
沈雪妮走进电梯,乔语汐的喊声传来。沈雪妮充耳不闻。她手里握着的栀子跟茉莉传来浓郁的花香,她专心的垂头赏花。许明玉那个小可爱发来微信。【妮宝,要不要吃冰淇淋?我停好车了,顺便在超市里给你买上来。】【好,我要吃香草味儿的。】电梯关上,开始上升,手机没有任何信号。沈雪妮回想适才乔语汐那副惊慌失措,魂不守舍的惨样,本来想给余泽怀知会一声,乔语汐来找她了。结果人在电梯里,手机没有信号,也就算了。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反正沈雪妮已经不再打算做余太太了。在许明玉的公寓借宿了一晚,沈雪妮翌日照常去翻译司上班,最近谢玲云那只争强好胜的孔雀一直在外地做任务,人不在京北,没有处处来跟沈雪妮抬杠,部门里的上班氛围算是和谐。一场重感冒过去,跟余泽怀在正式办离婚的沈雪妮一身轻松,收敛心神,专注于工作。午间休息,有人来翻译司的办公楼下找她,是余老太太身边的老仆人,秦妈,沈雪妮去舟曲胡同的老宅拜会过好几次,对她有印象。秦妈见了沈雪妮,满脸笑意,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食盒,对沈雪妮说:“少奶奶,老太太今天早上心血来潮,早起学做苏式糕点,做了两盒茉莉乳酪饼跟白玉兰酥,希望少奶奶能趁新鲜品尝。”
沈雪妮昨晚接了老太太的电话,并未松口答应要去参加余家的家宴。老太太今天就亲自给她做糕点,派人送来了。她这样的小姑娘为人处世终究还是抵不过人家老太太。毕竟卓丹琴此生走过的桥,比她行过的路还多。
沈雪妮迟疑了一下,乖乖的接过那两盒糕点,对秦妈说:“谢谢,不用叫我少奶奶,我已经不是了,秦妈往后叫我妮妮就行。”
秦妈是老太太身边的心腹,自然知道近来老太太在担心什么,柔和的笑语:“老太太说了,妮妮一直是我们家的少奶奶。她只认妮妮这个孙媳妇。我是伺候老太太的人,自然要继续跟着喊少奶奶。”
沈雪妮赧然,可是她已经不决定继续当了。沈雪妮懂事的告诉秦妈:“昨天那个乔医生找过我,跟我当面道歉了,麻烦秦妈帮我告诉奶奶一声,让她不要再对这件事记挂。至于余家的家宴,我最近上班比较忙,可能不会有机会去参加。”
被沈雪妮如此婉拒,秦妈依然不忘嘴角含笑,慈眉善目,望着沈雪妮的杏眼,轻声道:“好的,我回去一定跟老太太说,妮妮回头尝尝这些糕点,伴着热茶品尝最好。老太太今天早上六点就起床,亲自下厨房,自从她身体不好,她已经快五年没下过厨房了,昨晚忽然问我,咱们妮妮最喜欢吃什么点心,她明儿个亲自做给妮妮品尝。我说妮妮最喜欢吃苏式点心。”
沈雪妮听完这些,不禁感到手里的两盒透明食盒有些沉重,里面装着细腻唯美的糕点,媲美外面的专业糕点师傅做的。“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沈雪妮以为嫁进余家两年,余家家大业大,人多势众,没人在乎为了政治场利益交换才嫁过去的沈雪妮。沈家虽是高门,但是跟余家的地位比,不得不说又差了许多。并且,余泽怀婚后最初两年从来没对沈雪妮上心过,把她一个人扔在京北自生自灭,那些势利的余家家仆自然不会对沈雪妮上心。“自己孙媳妇的事,老太太自然都知道。”
秦妈叹气,娓娓的说,“老太太胃部阴影活检的结果这两天出来了,是恶性的,稍后要进医院动个切除大手术。她年岁上去了,怕是经不住折腾,小珩还有小珩他爸妈就是为了这个,才从美国回来,这次的余家家宴要是能把人凑齐,对老太太来说就是最大的宽慰。”
听完这些,沈雪妮无形中感到手里的食盒又变得更加沉重了。“妮妮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好了,趁上班不忙的时候,抽个时间,去舟曲胡同看看,现在你不住檀悦宫,老太太也不住檀悦宫了,她之前就是为了挽留你才搬去檀悦宫住,私底下偷偷告诉我,她在那种西洋装修的房子里,从来没睡踏实过一觉。你搬走了,她又坚持着在檀悦宫住了一个礼拜,迟迟等不到你回来,这才搬回舟曲胡同来。”
沈雪妮听着,眼睛有些发热的潮湿。如果跟余泽怀离婚,她就再也不是卓丹琴的孙媳妇了。那个曾经在她刚毕业进入社会茫然徘徊时,用最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路引领她朝高处攀登的长辈,以后不会再是沈雪妮的奶奶。可是,她已经做下决定了。“好,谢谢奶奶,谢谢秦妈,我一定会抽时间去的。”
沈雪妮只能如此回应。秦妈跟她闲话了几句日常,试探出沈雪妮并不打算去参加家宴,便很聪明的不再对她施压,很快就走了。沈雪妮回到翻译司二部的办公室,滕丽华见到她手拿两个精致的食盒,里面装着让人垂涎的甜点,好奇的问:“妮妮,谁送的啊?”
沈雪妮说:“一个朋友的奶奶,亲自下手给我做的。”
滕丽华打开食盒,见到精致的茉莉乳酪酥跟白玉兰酥,惊叹:“这是哪家的老太太这么心灵手巧?国宴上派的点心,也不会这么精致吧,我能尝一口吗?”
“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