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下人都说,她是为了世子才不愿另嫁他人。
裴敬衍与裴锦之都是聪明人。
裴如丹特意介绍这位国公府的表小姐自然不会是为了所谓的礼数,定国公夫人打算为世子另娶平妻,裴如丹之前一直没说这平妻的人选是谁。
众人只猜到了这位平妻的身份想来不高,现在总算得到了答案。
卢湘珺此时也从见到裴锦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优雅地对着裴敬衍、裴锦之都福身行了一礼:“裴老太爷,裴二公子。”
这一张八仙桌只有四个座位,如今再添了一个卢湘珺,便显得她在这里格格不入,有些多余。
秦长渡蹙了蹙眉,没让人添椅子,随口打了卢湘珺:“表妹,你去边上等我。”
语气温温和和,听不出一点喜怒。
卢湘珺乖顺地屈膝应了,先是循着烤鱼的鱼腥味往楚蓁那边瞟了一眼,眼底浮现意味不明的光芒。
这一位想来就是长信侯府的那位真千金了。
堂堂侯府千金沦落民间,过得比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都不如。
大字不识,粗鄙不堪。
卢湘珺心底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唏嘘,又有种居高临下的悲悯。
她的目光在楚蓁身上略一停顿,又往左偏移,往甲板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凭栏而立。
迎面的秋风吹得她的斗篷鼓鼓的,越衬得她纤弱婀娜,有种弱不禁风之美。
然而,背对着她的秦长渡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同桌的三个裴家人,却摆出了主人的姿态。
“岳祖父,舅兄,丹儿,”
他优雅地双手执杯,先制人地说道,“我以茶代酒,先为家母赔个不是。”
“丹儿,这段日子,我不在京城,委屈你了。”
“我也是前些日子接到了家里的飞鸽传书,才知道……哎!”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表情无比的真挚,又道:“母亲那边,由我去说,丹儿,你别担心……一切交给我。”
他的言辞令人挑不出错处,甚至还显得裴如丹骄纵任性,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不远处躲在船舱里竖着耳朵偷听的黄氏就是这么想的,连连点头,觉得这个女婿实在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的大丈夫风范,即便裴家落魄,也没嫌弃女儿。
这件事定是袁氏那恶婆母欺女儿没了依靠,想把外甥女强塞给女婿。
女儿却迁怒起女婿,实在是不懂事。
秦长渡这一番言辞听着掏心掏肺,裴如丹置于膝头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浑身绷紧似拉满的弓弦,忍不住望向了裴锦之。
裴锦之的眸子缓缓地自那碟青枣间抬起,眉眼间漾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那世子与舍妹‘义绝’之事,就交给世子处理了。”
他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
嗓音不轻不重,却极具穿透力,从楚蓁、卢湘珺乃至躲在船舱里的黄氏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瞬间,甲板上静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