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自是心疼女儿,甚至于有些后悔没早早地把女儿嫁出去,但现在,她也只能安抚地拍拍女儿的背,柔声道:“彤姐儿,忍一忍吧。”
“早些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他们这一家子离开京城也才五天而已,甚至还没出冀州地界,这段路过来还有驿馆可以住,可此去岭南数千里之遥,这一路难免路过那些个穷乡僻壤之地,得风餐露宿,后头还有的苦头吃呢。
裴如彤委屈巴巴地“嗯”
了一声,与母亲一起上了右边的通铺。
“二嫂,快,坐这里。”
裴晏之风风火火地拉着楚蓁到屋子的西北角,拍了拍炕,示意她坐下。
谢氏从包袱里找出了金疮药,但没有交给裴晏之,而是对楚蓁道:“楚氏,我来给你上药。”
楚蓁依言坐下,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目光很快落在了右手边的青年身上。
身形颀长的青年一动不动地平躺在炕上,一袭素净的白袍,那鸦羽般的黑衬得他的面庞苍白如雪,轮廓狭长的双眸紧闭,鼻梁高挺,优美的薄唇惨淡得近乎没有血色。
他的周身散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药味。
这个青年就仿佛月下竹林中的一抹初雪,清冷,高贵,哪怕一身粗布素衣,也掩不住他通身那种月白风清的风华。
即使昏迷不醒,依然眉目如画,俊美无俦。
只是这么看着他,楚蓁就觉得一种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感觉自心头汹涌而来,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
眼前这青年就是原主的便宜夫君裴锦之,裴家长房次子。
相比他以勇猛善战闻名天下的父兄,裴锦之温润如玉,惊才绝艳,十三岁上战场,十五岁中解元,允文允武,曾经他是京城最闪亮夺目的一颗星辰,是京城所有少年郎仰望的对象。
如今,星辰坠落了。
月前,裴大元帅战死西北,在战场上中了毒箭的裴锦之被押回京城受审,却因为毒,昏迷不醒。
哪怕裴家人精心照顾,他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变得消瘦。
谢氏动作麻利地处理好了楚蓁的伤口,心情复杂地来回看着她和次子。
这两人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若是从前,谢氏怎么也不可能让楚蓁这么个目不识丁之人成为她的儿媳,她的锦之才冠绝伦,光风霁月,怎么能配一个粗鄙怯懦的草包?!
她固然同情楚蓁自小被掉包的遭遇,可楚家出了这样的疏漏,总不能由他们裴家来背这个锅吧!
谢氏看不上楚蓁,也看不上楚识玥那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便是楚识玥再出众又如何,假的终究是假的。
而现在……
看着昏迷不醒的次子,谢氏心如刀绞,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淡淡道:“楚蓁,快睡吧,明早我给你换药。”
楚蓁轻轻地“嗯”
了一声,和衣在谢氏与裴锦之之间躺了下来,几乎下一瞬,屋内的烛火被吹熄。
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隐约听到衣衫摩擦的窸窣声,外头的风拂枝叶声……以及很快响起的打鼾声。
楚蓁轻抚右掌心的叶形胎记,掌心一热,意识再次进入空间。
取了一滴灵泉喂给自己后,她就合上了眼,养精蓄锐。
待屋内所有人都入睡后,楚蓁突地睁开了眼,无声无息地从炕上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