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脸色遽然间变白,往姜源背后埋了埋头。
李舰义正严辞道:“我们厂里目前面临的一项重大问题就是人才短缺,厂里这些干部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大学文凭,连高中文凭都屈指可数,厂子要发展就要培养人才,姜暮成绩这么好,李叔叔盼你早日成才。”
姜暮愣着半天没说话,手指纠缠在一起,拧着校服衣摆。
张文斌接过话茬,道:“要是喜欢读书,哪里的藏书能有厂里图书馆的多,图书馆的钥匙我这里有,姜暮要是想看,只管到张叔叔这里来取。”
李舰从内视镜看向张文斌,神色严肃,似乎有警告意味。
姜源察觉出气氛的敏感,道:“虽然张主任你是好心,又是为姜暮好,但是张主任,图书馆一直闭馆,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张文斌不以为然,“借本书而已,提什么规矩。”
李舰本就不悦,闻言立即上纲上线:“张主任是否能解释一下,这几年图书馆为什么一直闭馆?我还听说有很多职工走后门专去你那借钥匙看书,是不是确有其事?”
张文斌神色晦暗不明,道:“老李,你可别吓唬我,图书馆消防检修不过关,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李舰打断,皱眉问,“哪里检修不过关就修哪里,咱们这个小县城只有厂里这一个图书馆,孩子们还有厂里的进步分子,他们想要查阅资料,他们想要学习文化知识,只能来这里,你把它关了,大家都去哪看书?”
张文斌不满,称呼都变了,“李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舰道,“这是属于大家的图书馆,是属于小双山矿泉水长职工的,是属于子弟学生的,我们当年是节衣缩食才办起来的图书馆,虽然我们是小私企,但我们应该本着无私的态度,对社会各界开放,它不能变成你张文斌一个人施舍恩惠、拉拢人心的渠道和途径,想给谁走后门就给谁走后门,这就违背了我们建立图书馆的初心了。”
张文斌脸色铁青。
姜源也很尴尬。
图书馆这事儿姜源是知道些的,十年前,张文斌还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当时负责图书馆的筹备设立以及后期管理工作,本来图书馆开馆剪彩刚结束,第二天却说消防检查不合格,就把图书馆关了,至今没开放。
那个时候,大家都说张文斌和李舰合伙在图书馆工程上偷工减料,捞去不少钱,导致工程验收不合格,这才关了图书馆,张文斌和李舰对外却只说整体工程绝对没问题,只是消防问题,但根本没有人信。
李舰突然提起图书馆,似乎十分不满意,两个人又鸣枪暗战好半天,到底打的什么官司,姜源一时也纳闷起来。
一旁的张朝反倒“嗤”
地冷笑出了声,笑意在脸上,眼睛却是凶狠的,他攥紧着拳头,看了看张文斌,又看了看姜暮,瞳孔里的不敢置信拔丝一样,拔出许多意味深长。
那种眼神,直盯得姜暮头皮发麻。
姜暮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他一直想要知道那本《雪莱》是谁借给她的。
姜暮心惊肉跳地又往窗外靠了靠,全身僵硬,手指仿佛冻结了一般不听使唤,不小心碰到车门锁,差点误开了车门。
如果车门开了,将她惯出去倒也好了。
姜源又立即打圆场:“李厂长,借书这事我一直知道,如果追究下来我也有责任。这事怪姜暮,怪我,是我纵容了,不怪张主任……”
李舰毫不留情地打断:“你就别和稀泥了。”
车内一时间尴尬沉闷,没人说话,都等着李舰接下来的训斥,但李舰似乎也只是想点到为止。
案发二七天前开房
桑塔纳很快抵达楼下,姜暮跳下车,迅速上楼,好像身后有鬼,姜源想拉都没拉住,在后边埋怨,“这孩子没礼貌。”
姜暮一口气跑到三楼,李雪梅早听见上楼声,已经开门等着。
姜暮前脚钻进家门,姜源后脚也上到了三楼,正巧李奶奶也开了门,大家客气地打了招呼,姜源特意立在门口等李舰上楼来先进了家门,这才回身进屋,随即便听见张文斌把张朝踹进屋的趔趄声。
姜源闻到一阵香喷喷的肉味,换了鞋,一边脱衣服一边往里走,语气里掩饰不住兴奋,问,“晚饭做了什么?”
姜暮把书包放回卧室,出来洗手吃饭。
李雪梅把姜源的酒倒好,问,“今天家长会老师都说些什么?”
“老师从头到尾都在夸姜暮,班级第一名,全校第二名,给我挣足面子。”
姜源满面红光,压抑了一路未敢表露出来的喜悦之情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便释放了,他自豪道:“姜暮是真给我长脸啊,你不知道,其他家长看我时那羡慕的眼神。”
“再接再厉,下回争取考全校第一。”
李雪梅给姜暮夹块猪排,送到半路,只听对门“哐当”
一声巨响,接连着一串稀里哗啦声,夹杂着家具碰撞的声音,李雪梅手里的猪排一抖,掉在桌子上。
“那边又开始打孩子了?”
李雪梅问。
“轰隆隆”
天边闷雷翻滚而来,一道闪电将黑夜劈开,姜暮吓了一跳,越发忐忑。
姜源扒了一口饭淡定地说:“人家家里的事,你别去管。”
“我也不是要管,听这声音挺吓人的,下手可狠呢。”
李雪梅放下碗筷,吃不下去,“武芝华和张主任夫妻分居这些年了,很少回来,这会儿他们家里也没人能拦着点张主任。”
李雪梅担忧地站起身,手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抹两下,往门口走,趴在门口听了听,又陆续传来抽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