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就这么突然地找上门来,没有什么前情提要,就这么突然而至,叫人心里嘀咕。虽说看他的态度不像是恶客,但沈淮青心里总归是有点奇怪不知所以的。
王榭没有像沈淮青那样想那么多,他说:“我……”
王榭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我听说你行宴夏日赏景,我可以进来吗?”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直接说出他此行的目的,而是扭了话头稍微藏了藏自己的意图。
“自然可以。”
沈淮青听出了王榭的话语里明显有未尽之意,但脑子里转了几圈还是猜不出他想做什么。想不出来,她就很干脆地不想了,夏日赏景的地方走个几步路就到了,等到了地方,看王榭他做什么,就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到这个过去和他八竿子都沾不上边的地方。沈淮青这样想。
走了一会,转过几个拐角,面前就豁然开朗。脚下蜿蜒的石子路笔直地伸展出去,绕着中心挖出的池子围了一个圈,池子边上堆着太湖大石,里面栽了大片大片的荷花。现在八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池子里荷叶追着荷叶,一层一层的碧绿重迭上去,簇拥着无数颜色艳丽的荷花夺走人的目光。
即便过了最让人焦躁的七月,八月的天依旧很热,但这个院子里有池塘散发着清凉,路边还种着遮下大块树荫的古树,一路上几乎晒不到一丁点阳光,夏日的暑气几乎一点也感受不到。
不远处的许多学子坐在那一条通向池塘的流水边上,玩着文人的游戏,边上还摆了几盆冰,给夏日玩耍的书生脚下送了些飘飘欲仙的云雾。
王榭第一眼就看见了昨天救了他的恩人,那位名叫林柚的年轻人坐得离水有一段距离,显然是一副不加入他们的态度,其他人也没有因为她的特立独行而有什么意见,有时顺流而下的酒杯停在了自己面前,被酒杯眷顾的学子还要转头对着林柚说上两句。
沈淮青还是保持着自己作为侯爵之子的仪态不紧不慢地走着,边上的王榭没管那么多,他也不需要管那么多,在他看见那位名叫林柚的恩人后,就直接放开腿地跑过去。
离得远时他跑得还有些急,等近了,听到有人在靠近的林柚含笑转头看是谁这么着急,王榭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慢了脚步,改成了快步竞走。
林柚的眼睛里是一直带着笑意的,不管看谁,她都是笑吟吟地看着对方。现在她和平时一样笑容盎然,王榭却不知怎么地感觉到了她没有用语言说出的话。
是你啊。她那双含着笑的眼睛仿佛在这么说。
王榭有些忸怩地走到她身边,脱口而出:“我们王家家大业大,你这么有才华,跟我走,以后定叫你平步青云……”
“……”
王榭被自己不过脑子的话语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听到这话的年轻学生也没有说话,她面上表情不变,似乎刚才王榭没有说这么如果细想可能会感到冒犯的话。
王榭的本意不是这个,他想的是,既然林柚不求金银珠宝,也不想要其他什么俗物,她又是学习很好的天才,那她未来肯定是要走仕途的。走仕途,他的家族还是有点能量,只要人有真才实学,推个一把助力不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当时看见她了,脑子一抽,就毫无铺垫地把话直白说出口。没有经过什么修饰的话语说得跟逼良为娼逼人从己一样。但天地良心啊,他说这话时真没半点坏心思!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不好听罢了。
年轻的学子没计较王榭的失言,她摆着那副笑脸看了王榭一会,忽然就笑出声来,她懒洋洋地靠着石头,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她有些好笑地说:“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说得我多贪图你家的富贵似得。”
“当时你碰上了困难,我要是不出手帮忙,这不就成了没良心的坏种了吗?”
年轻的学子坐起来,含笑说,“不过是一个顺手的忙,根本不需要这么庄重的答谢,现在你说得像是要掏家底出来送回礼,显得我当时帮你就是看在你的家世上才出手。”
年轻的学生从刚才王榭说的那些话语里,揪了个说起来轻松的话头出来,她的语气诙谐,听得他忍不住脸上露了笑。
原本王榭心情是有些焦躁在的,他正处于那种情绪时还意识不到自己有些烦闷,等这种负面的情绪被抽丝剥茧一般剃掉,他才忽然想到:我刚才,是不是有些焦虑了?
年轻的学生看着面前开心起来的小公子,她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
她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么多话,她对着王榭说了那么一大通的话,听上去是挺多东西的,但真细纠下来,大约只能看出她是站在他的角度来安慰他吧。
年轻的学生想:他开头就讲平步青云,是因为他觉得她日后肯定会走上官场,他以她一定会做官这件事为前提来给予帮助。只是……她学成了文武艺,可不是为了货与帝王家。
她自己就是帝王家的人,功名利禄也都曾经拥有过,所以便志不在仕途,对封侯拜相也没有向往。
被戳到了笑点的年轻人忍俊不住地“噗”
笑出声来,面前笨拙的小公子有些无措地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年轻的学生没有作出解释,她只是那样笑吟吟地看着人,一直看着人,直到把人看得偏过头去,不好意思问为什么了才罢休。
王榭没好意思问出为什么来了,年轻的学生就替他问了自己。她在自己心里默念这个问题,她自问“为什么?”
,又自答了“事情的原因”
,这么自问自答了一番,即便旁人眼里的她只是坐在边上悠哉悠哉看别人嬉耍,瞧不见她心底的自得其乐,她依旧自娱自乐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