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暹接收到闻珏的邮件时,他已经坐上渡往非洲大6的船。
从上次碰见他的父亲来看望闻珏以后,阿暹没再见过他。
近两年来,闻珏总是会无故消失,少则一周,多则一个月,带回各样的照片和明信片。
有次从菲律宾回来后,闻珏拿来一盒东西,里面是冷掉的炸物,快餐店随处可见。
闻珏告诉他,这是来自贫民窟垃圾堆的佳肴pagpag阿暹问他有什么特别。
闻珏说这些炸物的原料源于街上的垃圾桶,是富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天黑时被捡出分类,天亮时洗净蛆虫。
裹上面粉调料,经过二次油炸,做成美味的食物,是贫民窟孩子们最大的蛋白质来源。
虽兜里没钱时,阿暹也捡过食物吃。但都是餐厅和烘焙店的临期食物,从没想过去翻垃圾桶里的剩饭,也不明白这种食物如何同“美味”
沾上边儿。
然而闻珏却毫不介怀,拿起一块细嚼慢咽,微笑着说:“真的很好吃。”
在闻珏消失的每一段时间,阿暹都会按时去戒毒所,到社区领取艾滋病的治疗药物。
毒瘾作时的巨大痛苦,要求克雷德用绳索将他缠住,卧室地板上抠的全是木屑与划痕。
而等着闻珏回来,支撑他熬过每个漫长的黑夜。
可闻珏这次走的时间最长,从夏季到冬季,一晃八个月之久。
这段时间他隔一两个月会收到一张贴着照片的明信片,皆为闻珏所拍摄,背面写着他的亲笔。
闻珏漫游在非洲大6,走过十四个非洲国家。
从马达加斯加岛到坦桑尼亚,从猴面包树大道到海边渔村,从时髦欢乐的非洲萨普到衣不蔽体的赤脚孩童。
闻珏甚至站在埃塞俄比亚阿尔法三角洲,曾经那场世界上最伟大的演出希望拯救的土地。
饥饿使人类萎缩,胳膊如同竹节,却没能湮灭瞳孔里的光亮。
即使语言不通,肤色不同。闻珏穿着破旧脏污的衣服,赤脚与他们在田间筛着稀疏的水稻。
阿暹看着照片上的闻珏,觉得闻珏陌生遥远,可又深刻地明白:主爱每一个人。
冬季的一个下午,闻珏最后一次敲响公寓的门。
暌违已久,阿暹几乎要认不出眼前高大男人。
较白的肤色晒成古铜,脸上也变得粗糙,生着纹路和斑点,结实许多的手臂布满长短不一的痕迹。
受伤的右眼,因为在外得不到较好的治疗,反复炎,经过八个月才勉强愈合,还是能看到眼白红。
阿暹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从克雷德那里知道他眼睛受伤,猜测与他父亲有关,可闻珏始终没让他看一眼。
闻珏没回答,笑着反问:“你病瘾来临时的痛苦模样,不是也不想让我看?”
这晚闻珏只呆了两个小时,他告诉阿暹,自己走了这段时间,是去要寻找一样东西。
阿暹问是什么。
闻珏没回答,回忆起他在某处贫民窟停留的一周。
干旱导致土地颗粒无收,国际援助杯水车薪。
一间残缺瓦片搭建的四平方小诊所里,几个被疾病折磨得嘴唇黄的小孩,被噙着泪的母亲抱在怀中排队等待救助。
确认前一位没有生存希望后,大夫将她胳膊上的针管拔下,插在另一位瘦弱的孩子胳膊上。
讲到这里,闻珏长久的沉默。
红眼睛的像覆上一层干旱大6的尘土,灰蒙蒙地不见一丝光亮。
他侧头看向阿暹,兀说:“我要走了。”
阿暹心中一沉,明有预感,却还是哑着声音问:“珏为什么又要离开,不是刚回来?”
“这次不一样。。。。。。我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