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吧,利索点儿。”
女人拉何朵起身的时候低声吩咐道。
何朵乖乖地站起来,继续哭嚎,走了几步再次跪下,如此往复。冰滑的地上都是高低不平的石子,硌的膝盖刺痛无比,每一步每一个节奏都要不停关注身边扶持之人的口令,何朵的注意力逐渐被分散。
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哭的哭的竟然有些迷茫。眼泪一直在不住流淌,哭喊的节奏和肢体的无力感却无法尽力施展,使得何朵的哭熄火多少显得有点不够专注。
跪拜时何朵无意中扫到周围密密麻麻观阵之人的严肃表情,心中压力陡然变的更大。如此一来,越是哭到后面越找不到感觉,只得胡乱喊着,尽力大声地哀嚎。
小时候自己懵懂无知时,也曾跟着大人观看别人家哭熄火。那时候并不知道哭熄火到底有多熄火,就是觉得很新鲜很特别。对大人们而言,观看别人家哭熄火,一方面是看热闹,另一方面也是从中感悟一些哭熄火的新技能。当然,遇到一些声嘶力竭痛不欲生的哭者,观看之人难免触景生情,陪同垂泪,心中自是另外一番对人生的感悟。
可当悲伤成为一种表演,还有谁会在意悲伤真正的样子呢?
来到父亲的棺材前,何朵扶棺放声大哭。刚才的表演也许勉强可以过关,但却不是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她觉得对不起父亲,心中再次充满愧意。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会和其他观者一样在意自己的表现,还是和自己一样介意这种夸张的表达方法?
何朵往后便是三叔、二婶、三婶、姑姑、姑父,再然后是堂弟堂妹和表弟们,最后是父亲母亲的其他亲戚。总之越往后流程越快,哭的人越来越少,步子也迈的越来越稳健。一个小时后,送寿仪式结束,春雷简单说了两句话,便把话筒交给了何朵。
“下面,由孝子们宣读祭文。”
何平不善言辞,没有参与。何文和何朵拿着话筒,两个人跪在灵堂前,泣不成声地读诵着头天夜里拟好的祭文,拜送父亲。
小时候看世界
天总是那么大
周边总是那么嘈杂
只有你抱起我的时候
一切才会变得安详
我总是啼哭着追赶你的步伐
你笑着转过身
夕阳把身影拉的好长
院墙边的杏树果实累累
黄土伴着山风填满你的脸颊
你快步走来接过我沉重的行囊
狗儿雀跃着把我扑倒在地上
短暂的相聚里都是母亲的唠叨
我像小时候那样注视着你
稀疏的白正无声诉说着匆忙
荒凉的山沟再次披上绿妆
生命的接替一轮又一轮上演
遮风挡雨的杏树沦为平地
忠诚的狗子也含泪远去
越来越多的音容渐渐消散
你望着远处山腰间的田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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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哑着老烟嗓:
难免的,人总是要走
总觉得世界太大
我要用一生慢慢走遍
总觉得时间还长
累了倦了
依然还能缩在你的身旁
我把大把时间扔到尘世喧嚣的泡沫里
却忘记困倦中蜷缩的你
我哀切地祈求所有神灵保佑你
在确保你看不到的地方放声痛哭
日月兼程的祈祷
抵不了错失的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