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雅的笔记发挥了重大作用,她把历年来使用掘进机施工的作业记录,和本次在现场得出的监控记录全部带到会场来。
那些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公式成了最有力的武器。
她不谈经济账,不谈实力问题,只谈技术,也只与在场的技术专家交流,至于从施工现场传来的风言风语,她一概置若罔闻。
那一本本记录详尽的“谭雅笔记”
令在场的专家叹为观止,从数据反应出来的实际情况就是没有什么困难是攻克不了的,我们国家的盾构技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从50年代手掘式盾构开始,到不断自研与合资,只要坚持下去,盾构机的研发与制造一定会实现。
闷热的天气,谭雅口干舌燥的与专家组不断的交流,汗珠儿顺着两鬓“滴嗒滴嗒”
的流淌。
随着秦岭前线交锋失利的消息逐渐蔓延,一开始持有支持态度的一些人也开始暧昧起来。
严开明这些人最拿得出的说辞就是德国人能换刀具,我们比他们更快更好,在场的专家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能换零件那是技工的工作,现在怎么样?遇到症结了吧。
现在是市场经济年代,不是振臂一呼什么困难都不怕,有差距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差距大到隔着年代差。
连故障在哪儿都查不出来,何谈制造?
谭雅的解释越来越苍白,认真回应的人也越来越少。
秦岭隧道盾构1号机故障的现场报告由严开明、徐复文、汪建国、陆凯德四人亲自带到总部的会议现场。
在现场,他们见到了谭雅努力维持局面的那一幕,那个娇小的身影仿佛抗着万钧的重担,她曾经清脆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
争论着,突然对方没了声音,现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四个风尘仆仆的大男人身上。
谭雅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回过头,看到他们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她的上身一晃,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汪建国看在眼里,很想上前扶住她,可是突然意识到这个会议的结论如此重要,他必须舍掉儿女情长,何况他与谭雅之间有一直没解开的心结。他强忍住关切谭雅的冲动,向在场的领导把交涉情况详细地汇报了一遍,在场的人无不义愤填膺。
可这股悲愤劲儿过后,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陆凯德将他在美国考察的情况和本次现场事故解决方式的原因做了阐述,众人听了无不唏嘘。
“连那种超级强国都会吃哑巴亏,我们这种损失不算大。”
又有人找到了理由。
其实有些话不能拿到台面上明说,那就是不论购买还是租赁,那都是国家花钱,与华铁何干?华铁的钱都是一砖一瓦一个枕木一条铁轨堆起来的,来之不易,投到这种无底洞,多少单位会面临困难?
远的不说,最有名的就是志远集团,他们凭什么拉走华铁的老战友?还不是公司太穷,让很多人吃不上饭了?
如今肯定不至于吃不上饭,可也绝对和富裕沾不上边儿,再看看人家,哪个不是手握着大把钞票,鲜衣怒马?
那么多钱投进去,职工住房、子女教育、单位福利等等与生活相关的开销就得削减,再大的热情也会消耗没的。
“超级强国怎么啦?两百年前他们不也是末流国家吗?盾构机研究不出来,我死不瞑目!”
一个苍老的身影拍案而起,他掷地有声的环视着在场动摇的人群,痛心疾首的说道:“修鹰厦铁路我参加过,修成昆铁路我参加过,南疆不用说了,你们问一问自己还需要多少战友的血才能铺满新中国的路?现在有机会不奋起直追,我们就是历史罪人!”
“爸!”
汪建国不由自主的叫出声,他没想到这次会议竟然还请来了许多退休的专家,汪锡亭就是其中一个,他不顾七旬的高龄在这次会议上坚决的站在了正确的一边。
“汪老,没人忘记战友的鲜血,可战友的鲜血不是为了让我们坐在这里做盲目决策的,咱们华铁十几万张嘴要吃饭的。”
一位主席台上的领导说道。
又一个身影拍案而起:“那就把我这碗饭先省下来。”
这位老人一站起来,更多的人站起来向他行礼。
“谭老师!”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接受过谭老师的教育,对他的师德和教学水平是由衷敬佩的,今天的他本不在参会名单里,但是他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