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没睡,好在年轻,精力足,手头上又一直有活忙碌,倒也不瞌睡。
早晨吃过饭开始干活,中午没歇,一气干到下午,在李善道的以身作则、亲自领头下,百十汉子苦干了大半天,谷里的杂草、荆棘、野树、石块,被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大半天的力气活下来,年轻的身体也有点吃受不住,李善道只觉得腰酸背疼,胳膊都不像自己的了,难以抬起,掌心磨烂了几个水泡,汗水一浸,生疼生疼。
但看着被清理干净的谷地,却有种成就感。
高丑奴真是体力充沛,他一点不累,一手提桶水,就跟提了俩空桶似的,轻轻巧巧地从远处的山涧那里提将过来,放到李善道跟前,请他盥洗。——这桶亦是罗忠那伙人带来的,罗忠这伙人只一二十人,但不仅带了锅碗瓢勺,木桶等物也带了,日常所需的种种工具颇是齐全,要不知道的,这哪像是投寨入伙的强盗?简直说是搬家迁居的老百姓也有人信!
李善道没有洗,说道:“趁天还早,再加把劲,咱把茅屋、窝棚也搭起来!他妈的,这山里的蚊子跟小老虎似的,昨晚咬得老子睡不着!”
笑与围在身边的王须达、陈敬儿、罗忠说道,“你们厉害,一个个都能呼呼大睡,不怕咬的啊。”
王须达赔笑说道:“俺们不能与郎君比,俺们皮糙肉厚,蚊子叮不动。”
“叮不动,今晚也不能在谷口睡了。”
李善道吩咐姚阿贵,说道,“姚大,带上俩人,将丑奴取来的水烧开,给大家伙分一分。”
仍与王须达等说话,问道,“你们累不累?”
王须达应道:“累是累点,再接着干,也能干动。”
“那好,咱就接着干,趁热打铁,把茅屋、窝棚搭起来。”
李善道没有只动嘴,不动手,这大半天,他也一直没停手,且这茅屋、窝棚,搭起来亦是给大家住的,王须达等人人有份,因王须达几人自无反对之理,俱道:“好!再接着干!”
山里别的不多,树多、草多。
清理谷地的时候,碰上适合搭茅屋、窝棚的树干、树枝、杂草,李善道已吩咐过不要乱丢,都堆成一堆。他这个时候,把这百十人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便去取拿留下的树干等,在谷地里开始搭建茅屋、窝棚;一部出去谷外,再砍些树干、树枝,找些厚草,用做补充。
又有年纪大些、年纪小些,体力不支的,则令做后勤上的工作,烧水送水等等。
在他合理的调配下,整个谷内,又开始的热火朝天的干活场景之余,有条不紊,不显混乱。
赶在入夜前,搭好了三四间茅屋,一二十个窝棚。
参差地坐落在谷里,暮色中观之,很像那么回事了。
谷地里长了几棵野果树,有桃树、有李树、有石榴树,没有砍掉,都留下了。
最靠内的一个茅屋,便建在一棵野桃树下。
这是一棵秋桃,果子成熟虽在秋季,然已开花,生在野外,风吹雨淋,深褐色的树干挺拔苍朴,绿叶枝间,点点的粉红花朵盛开,灿若云霞,花香浓郁。
这座依野桃树而建的茅屋,就是李善道在谷里的住处了。
下午大干特干的时候,徐世绩听说了他们在搭建茅屋、窝棚,思虑到他们没家具、铺盖,使刘胡儿去寨里库中领了一批,装了几大车,已给李善道送来。
秦敬嗣挑其内好的,用在了这座茅屋。
茅屋坐北朝南,是几个茅屋中面积最大的,能容三四人在内对坐。周围地面平整,洒了石灰,以驱蛇虫。陈敬儿叫上姚阿贵,特地移植了数丛野花、两株冬青,种在了门前屋外。
入进屋中,窗子不多,只有个后窗,然好在屋内的面积也不大,前门、后窗,足以取光,颇是明亮;打开窗户,正对着那棵野桃树,枝叶垂在窗畔。
屋内的地面也平整了,且夯实了。
靠北墙放了个床榻,上展茵褥寝具;倚南墙放着的是个矮案,案前铺席,案上摆置油灯、笔墨纸砚等物;又挨着西墙,放了两个胡坐,亦即马扎,胡坐边是个放衣服杂物的小柜子。
摆设不多,家具就这么几件,但至少有模有样,是个正经住处了。
却刘胡儿送来的物事中,席褥等寝具是最多的,而如这床榻、矮案、笔墨纸砚、小柜几样,实没多少。床榻总只两个,一个就是眼前此榻,放在李善道住的屋中的这个,另一个是单雄信专门交代,给高丑奴用的;矮案、小柜也只各三四个,笔墨纸砚则仅一套。且也不必多说。
茅屋才搭成,还比较湿,按理说,尚不宜入住,但事急从权,除这新搭起的茅屋,没别的地方住了,——固可去徐世绩宅中再住上两天,但李善道不欲去,他前世知些广为人知的兵家准则,“与兵士当同甘同苦”
这条,他当然不会不知,所以屋内虽湿,也只能今晚就住下了。
看了会儿,李善道说不上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