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素来以仁德闻名,学富五车爱民如子,厚德载物贤良方正,好似这世间所有的赞美之词都可以用在这位贤德的王爷身上。蜀王妃则是一代名将之后,坊间都说蜀王世子像王妃,琼光郡王则更像王爷,一嫡一长,一个习武,一个从文。
吃了会儿,外头飘起雨星,慕容汛看向门外廊檐,瞧见月洞门边有抹酱色的衣角。
慕容汛温声问:“母妃,门口那个小丫头是您院里的人吧?”
他记性好,能叫出王妃身边大部分仆役的名字,“可是她犯了什么错?为何独自守在院外,适才明月分喜饼,也不见她进来。”
王妃一下也忘了杯子的事,看向梁嬷嬷,“那是莲衣吧?莲衣那丫头怎么了?”
梁嬷嬷含笑道:“没怎么,就是叫她在外院盯着传菜,现在下雨了,我叫她进来伺候。”
莲衣被传进来,站在门口,虽然她刚刚一直站在廊下,但身上还是吹到不少雨丝,整个人都潮乎乎的。梁嬷嬷要她谢过王妃和琼光郡王,莲衣心里暖,连忙行礼道谢。
蜀王妃笑赞了几句慕容汛,说他自幼宅心仁厚,希望世子能像他大哥一点半点。
蒋侧妃替儿子道:“汛儿优柔,我也盼他能有世子半分果断。”
桌前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些翻来覆去听过无数遍的老生常谈,慕容澄舀着芙蓉羹,举目见莲衣正满眼欣喜地将慕容汛张望,长辈们又正好拿二人比较,他的那颗胜负之心便也跟着蠢蠢欲动。
袭击世子的重罪他都没有追究,这么点小恩小惠,把她高兴成这样?
第3章
转眼三日过去,莲衣还在为那半个月的月钱肉痛。
五百文…那是整整五百文……能给老家的房子添多少砖石……
慕容澄可真是她的克星,那么大的蜀王府,不逮别人偏偏逮她,害她打半个月白工。
巧心逮着这次机会打压她,说她办事不力,因此再不许进殿伺候。莲衣还巴不得呢,如此一来到了放良出府的时候,蜀王妃也不会留她。
她今年都十七了,又有梁嬷嬷照拂,按理说年前放良的名录上有她不难,但她还是要打起精神,就怕谁背地里使绊子,挤掉了她的名额,不给她出府。
进院见梁嬷嬷修剪盆栽,莲衣连忙去献殷勤,“嬷嬷,我来我来,就这几盆花,我修剪了就是。”
莲衣笑着收拾剪下来的枝丫,半点不掖着藏着,“嬷嬷,年底王府放良的名录,草拟了没有呀?”
“无事不登三宝殿。”
梁嬷嬷掸掸手心,哼了声,“我就知道。一个个都盼着留,就你想走。”
莲衣嘴巴一嘟,“我当年进的是应天府的夏国公府,是荣德郡主带我来蜀王宫省亲,才给我留在这儿的,我不想走才怪呢,这儿离我扬州老家多远,我都四年没见过亲人了。”
“当初也是看你合心意,王妃才将你留下。”
梁嬷嬷瞧她,“你来巴结我想出府的心思,要都用在王妃身上,这会儿早都是巧心那样的贴身侍婢了。”
“我不想做侍婢,我就想回家…”
“笨丫头!”
“噢…嬷嬷也觉得只有雪雁那样的丫头是聪明的?”
梁嬷嬷将莲衣胳膊掣一下,“谁和你说的?”
见莲衣不答,又咂舌,“我只是想你留在这王府里,得主子赏识,将来指给个田庄上的,安安稳稳度日。”
莲衣笑着打起哈哈,“真要出不去了,我也不嫁人,就陪梁嬷嬷在康平宫里剪花。”
这话倒是说进梁嬷嬷心坎去了,莲衣要真能留下,她也有个伴,这么孝顺体贴的小姑娘,说走就走了,她心里也落寞。越是如此,她也越想成全她的心愿。
梁嬷嬷叹口气,觑她,将剪子搁下,“罢了,晓得你着急,回头康平宫放良的名录一旦拟定,我第一个告诉你。”
莲衣高兴坏了,梁嬷嬷如此说,也就是答应替她张罗这件事了。
“多谢梁嬷嬷,等我回了家,年年给您寄信,您可别嫌我烦。”
解决了心头大患,莲衣本打算就这么混过在王府剩下的日子,不成想造化弄人,种下了因,必然要结出果来。
那日在乌石阁外路过的婢女叫茗香,是蒋侧妃安宁宫里的宫人,当时她到膳房递大夫开的滋补汤方,回来路上就听到乌石阁有动静,那地方素日清净,一下子传出男女说话声,叫她生疑。
走近了才发现门口站着平安,正想上前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平安就抬手赶她,不许她靠近。可是那窗户开了两条窗缝,走动起来能清晰看到里面的人影。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头一男一女前后站着,竟是康平宫的莲衣在给世子爷穿衣裳。
她吓得大气不敢喘,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赶紧就跑了。如此憋了三日,她谁都不曾告诉,可是那么大的事憋在心里,还怎么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嘴巴实在痒得不行,茗香只得将这个消息告诉身边几个要好的,要她们谁都不许说出去。谁知道一传十十传百,这才过了一天,整个安宁宫都传遍了。
人言可畏,传着传着,“穿衣裳”
成了“脱衣裳”
,“一前一后站着”
也成了“面对面如胶似漆”
,到夜里越发不堪入耳,那景象越传越精细,听着根本不像从窗前走过,而是在窗口摇旗呐喊地观战了半个时辰。
三个小宫婢罩着被子围坐在一起,中心点一支蜡烛,探讨得十分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