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鸣鸢对这没有什么概念,是五年还是十年,她有些无从算起。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远在雪山脚下的优犁明白,把已经锻造好的武器交到离转日阙更近的部落中,用一点蝇头小利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的承诺,就可以让厄蒙脱为自己卖命。
优犁需要的正是消耗他们的兵力,给他留出时间齐备军力,因为不论是厄蒙脱部落得胜还是转日阙成功守住王庭,结局都是休养生息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在鹬蚌相争的时候,渔翁便可获利。
易鸣鸢从雪山划到右贤王庭,目前的形式很不乐观,前有厄蒙脱正在攻打,后有优犁虎视眈眈,而全匈奴的精英俱在此处,他们隻能成功不能失败。
上首,扎那颜分析瞭一遍可疑的人选,同样认为并没有人给厄蒙脱部落递消息,她扫过下方,发现易鸣鸢正无意识地在那裡蘸水画圈,唤瞭她两声,见人迟迟不回应,有些忧心地走到她面前。
“阿鸢,你怎么瞭?”
现在殿中衆人的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易鸣鸢无意故弄玄虚,干脆地把自己所想说瞭出来。
扎那颜听后沉思片刻,直截瞭当问道:“阿鸢,你想到办法瞭?”
易鸣鸢颔首,其实她心裡也有些没底,但事到如今隻能死马当活马医,她说:“经过一整个冬日,厄蒙脱现存的食物恐怕已经所剩无几瞭,但此次似乎是有备而来的,既然优犁能给他们输送粮草,我们自然也能反其道而行之。”
她想的不是直接派人截取粮草这么简单,优犁选择厄蒙脱部落作为盟友是因为他们有豁出去的决心,因此结盟关系才固若金汤,现在的局面是三足鼎立,想要破局,使鹬蚌不再是鹬蚌,就得打破他们二者之间稳定的关系。
“隻要让优犁相信厄蒙脱部落已经臣服于大单于,我们面临的困局便可不攻自破。”
说完之后,易鸣鸢还有点紧张,她更小一点的时候对兵法不感兴趣,还是庸山关之行时,见识到爹爹和哥哥的活学活用,回京才把兵书捡瞭起来,重新通读。
纸上谈兵终究比不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经验,她蜷起手指,看向服休单于沉重的脸色,担忧地想,自己是不是多嘴说错话瞭?
半晌,服休单于抚掌爽朗地大笑数声,夸赞道:“好一个聪明的小女娃,扎那颜没有看错你。”
对于厄蒙脱部落来说,堵在别人傢城门口是要承担非常庞大的风险的,他们不敢带上所有的粮草,唯恐夜裡被转日阙飞支火箭过来烧光。
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因此,他们选择每隔一段时日派专人输送,间隔大约为十天。
人总要吃饭的,隻要战还在打,优犁的供应便不可能断掉,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冒充厄蒙脱部落中人,找到附近优犁的部下,告诉他们厄蒙脱选择归顺大单于,不再听从优犁的差遣瞭。
“什么?”
程枭挑眉看向她,襄永关出兵埋伏,抢瞭他们的牛羊,自己的阏氏反倒劝他不要以牙还牙。
“别去瞭,若是伤及性命,我担心你……”
雷声震耳欲聋,他伸手抓向易鸣鸢脆弱的脖颈,正好没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纷乱的雨水流进眼睛,模糊瞭他的视线。
“你帮他们?”
易鸣鸢色变,惊愕的瞳孔因为他的动作而放大。
带著厚茧的手半环住她的脖子往上抬瞭抬,手指微收,“阿鸢,其他事我都可以纵著你,就连我的性命,你想拿去都可以,但在所有族人面前,你必须想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心裡要向著谁。”
程枭压著嗓子,但还是可以听出其中蕴含的怒火,夹杂著一丝掩饰不住的失望。
雷声越来越大,时不时闪出一道道电光,易鸣鸢在暴雨和告诫声中双手抓住他的护腕,冷白色的指关和被雨水打湿的护腕形成鲜明对比。
他薄唇一张一合,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昏迷前听声音变得十分困难,她怎么费力辨别都没有听懂。
日上中天,帐内透光的口子却全被遮瞭起来,隻馀头顶的天幕洒下微弱的光。
“咳!”
易鸣鸢是被一口水呛醒的。
眩晕感还未完全褪去,她便被抓著胳膊狠狠掼到床上,这次床上没有层层迭迭的绒毯,梆硬的实木床架根本起不到缓冲的作用,易鸣鸢被摔得头晕目眩,感觉魂都掉瞭一半。
后脖的剧痛传来,易鸣鸢怀疑那裡现在已经肿起来瞭,她第一时间想起被单独带走的黎妍,手臂撑住身体,试图坐起来,“黎妍呢,你把她怎么瞭!”
程枭充耳不闻,粗粝宽大的手掌卡住她的脖颈不让动弹,高达身躯铸就的牢笼毫无退缩的馀地,他眼圈发红,像熬瞭数日的鹰隼般颓糜,“你就这么想回邺国吗?”
他洩愤似的收紧手指,慢慢挤去易鸣鸢气管中的所有空气,回忆道:“我给过你机会的,我把你放在巨石边,给你留瞭马,你当初要走立刻就可以离开,可是你没有。你说你喜欢我,喜欢草原,喜欢这裡的崽子们,全都是骗我的!”
喉咙像被碾碎一样疼,易鸣鸢满脸涨红,用指甲扣著他的虎口,呜呜地摇头。
没有骗你,没有……
她张开嘴拼命摄取空气,眼前一点点变黑,她胸中闪过无数种情感,有逃跑失败的悲哀,也有对于践踏程枭一片真心的歉疚。
程枭额头上青筋暴突,凑近她的脸沉声说:“我也警告过你的,蓝色是永恒,坚贞和忠诚,你来到匈奴人的地盘上,就要永远对这个地方怀有绝对的忠贞,不要再想著回到那个给你痛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