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曜突然感覺腳下有些濕漉漉的潮氣,便停下腳步疑惑地看了一會兒,她拉著他的手,雙頰泛起明媚的紅暈,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如初生的幼崽般好奇地注視著四周的一切。
這些雲咎千百年來早就看膩的景色,在明曜眼中顯得那樣奇,她甚至開始指揮他方向,只為了讓自己看得更清晰一點。
然後,在某一個抬眸的瞬間,雲咎注意到明曜琥珀色的瞳孔中又隱約閃爍起那種奇異的,瑰麗的明黃。
神明猛地停住了腳步,在她回望而來的一瞬間,倏然鬆開了緊握著她的手。
耳畔傳來一聲措不及防的驚呼,少女如同一片孤零零的藍色羽毛,朝萬丈之下墜落而去。
她最後看向他的眼神是如此清澈純粹,似乎真的毫無保留地信賴著他——信賴著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
雲咎移開目光,心中卻仿佛忽然被什麼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
遠處,金紅的朝陽在一息之間脫離了地平線,神明回望去,那彎月淡薄微弱的輪廓,仿佛已是滄海桑田之前的存在了。
下一瞬,一聲清嘯劃破長空。
一隻通體碧藍的鳥兒,拖著長長的、璀璨生光的尾羽,衝破山間朝霧,朝那日出之處展翅飛去。
太古之始,混沌生魔,光明育神。萬年已過,卻有天生光明的禽鳥誕生於無光之海,它是魔族與神族的異類,是混沌和光明之間的一抹灰色。
直到有一日,天道發現了它,並降下神諭,命雲咎遠赴北冥。
可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卻疑心她不是自己要找的禽鳥。
她周身被濃重魔息包裹,本相之力與魔息相衝,使她顯得狼狽又脆弱。偏偏她被困在那暗無天日的方寸之間,卻顯得如此溫順乖巧,失去了所有獸類的本性。
她在北冥的深海,在鏽跡斑斑的牢籠中央。
比起魔,比起獸,她更像人間那些脆弱的生靈。
第3章
朝陽初升,雲咎站在山巔等待許久,終於見那尾羽璀璨的藍色鳥兒,自金烏之處回身振翅而來。
化作本相的鳥兒瞳孔金黃,體態流暢漂亮,豐滿蓬鬆的羽毛在朝輝映照之下,顯得更加燦爛奪目。
明曜雙翼怒張,身形快如紫電,直直朝著雲咎而去。清風來去,神明卻在對上鳥兒雙瞳的剎那眉心一動,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慮的神情。
倏忽,那鳥兒已近身前,卻依舊不減來勢。雲咎抬臂一擋,而藍鳥利爪如箭,竟生生裂開廣袖織錦,在他的手臂上落下一道不淺的傷口。
神明金紅的鮮血驟然湧出,同時灼傷了鳥兒的爪子與皮毛。隨著一聲痛鳴,明曜一頭撞入雲咎懷中,絨絨的羽毛掙扎著不停撲扇,將身前男子的長髮都攪得紛亂。
雲咎倒退幾步,抵著樹幹伸手按住鳥兒的腦袋,那修長的手指順著她的枕部一路滑落至肩羽,忽然掌心用力,猛然一捏,鳥兒霎時失去了勁道,軟綿綿地癱在他懷中。
雲咎圈著鳥兒下山,衣衫略顯凌亂,肘部袖口還散落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神侍轉頭瞧見此景,頓時慌亂起來,她抬步上前,目光落在那毫無知覺的鳥兒身上,顫聲道:「神君。。。。。。這是。。。。。。」
雲咎平淡的目光輕輕掃過神侍,圈著明曜的手指都不曾動一下:「是光明種的本相之力爆發,在煉化她的筋骨和神識。」
神侍不明所以,探手觸了觸鳥兒的前額:「她身上好燙,本相之力怎會如此兇猛?」
雲咎一面往神殿走,一面解釋:「北冥群魔為了欺瞞天道,自她降世起,便用魔息抑制著她的本相顯形。這做法固然有效,但同時也使她心智和身體無法正常生長,比普通神魔都幼弱了許多。」
神侍腳步一頓,望向那藍鳥的眼神有些古怪。直到雲咎回望來,她才又匆忙地跟了上去——原來明曜並不是因為與她陌生,才拒絕顯露本相。
她是因為從小被魔息抑制,才一直努力維持著人形。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雲咎身後,胡思亂想間,忽然喃喃道:「魔族真不是東西,幸好您將她帶回來了。」
雲咎站定腳步,垂眸望向神侍,那眼神中沒什麼溫度,似乎對她方才的低語也沒有生出任何反應。
他伸手蹭過藍鳥腹部的絨毛,指尖沾了一抹血漬,垂至神侍眼前:「她被我血液灼傷,如今本相之力兇猛,我無法再用神力替她療傷,你需尋些草藥來。」
神侍連忙點頭應下,卻在轉身之際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猶豫著低頭問道:「神君可知她何時恢復人形?若我回來不及,神君可命其他——」
「怎麼?」雲咎緩緩揚起眉,語氣疏離,依稀帶著幾分壓迫感。
神侍抿了抿唇,方糾結著輕聲道:「這孩子畢竟是女身,病中照料多有不便,她如今又宿於神君寢殿中,我是擔心神女知道了,會。。。。。。」
雲咎蹙起眉,眸中流過一絲不耐,卻也不多做解釋,只道:「無事,你去吧。」
神侍抬頭對上他疏淡的眸子,心頭一跳,連忙轉身往山下去了。
西崇山神殿中,雲咎望向榻上氣息奄奄的藍鳥,薄唇輕抿,想起與明曜在北冥中倉促相遇的幾個瞬間,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些不解。
明曜是世間唯一一個出生於混沌,卻天生自帶光明相的生靈。魔息與她本相之力相衝,從前的壓制越強,現在爆發時的反噬也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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