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到手之后,他确实快活了两天,可他像是魔怔了似的,兰昭的身影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所以他才会应允父王参加这什么接风宴,结果找遍了每一张凳子都没发现那人的一片衣角,最后只找到了兰玉竹。
不提影昭还好,一提到他,兰玉竹眼中和煦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脸色奇差无比。
半天没得到他的回复,单轩躬下身,侧抬起脸望着他催促:“王爷,王爷您听见了吗?”
兰玉竹慢慢地深吸一口气,习惯性地弯起唇角,沉沉地问:“不知小侯爷找他何事?”
“没事啊,”
单轩率直地摇摇脑袋,“小侯和他聊得颇为投机,想再见见他而已,王爷,他人呢?”
好一会儿,在他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之前,兰玉竹扬起了眉。“小侯爷,本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啊?”
他瘪起嘴,只想知道影昭在哪,不想听兰玉竹的废话。
“昭儿是我的人。”
单轩倏地一拧眉,半是疑惑半是惊奇地问:“他不是你义弟吗?”
兰玉竹幽幽回道:“正因为他是本王的义弟,还请小侯爷高抬贵手,打消了你的念头。”
“什么啊?小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单轩不耐烦地在他跟前踱步,往湖中踢下几块小石子,“小侯就想找他玩玩,多个朋友多条路,王爷不懂这个道理吗?”
“路——本王自认有能力替他铺一条通天大道,不劳小侯爷费心。”
“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啊?兰昭、兰昭——!”
他认定了是兰玉竹不准影昭见他,一定把他藏在了近处,所以他扯开了嗓子嚎,“小侯知道你在这儿!快出来!”
“单轩!”
兰玉竹眼底漆黑,心中无限滋生的阴暗情绪叫嚣着,被他压在紧攥的手掌当中。
单轩嬉皮笑脸地问:“王爷肯告诉我兰昭去哪里了吗?”
兰玉竹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是大内皇宫,高声叫嚷,你要抓刺客不成?你父王早该让你学学宫中规矩了。”
话音刚落,宫宴那方骤起骚乱之音,有人惊恐地叫喊着:“来人吶——抓刺客啊!”
闻声,单轩瞪大了双眼,倏尔捧腹大笑:“摄政王,您可神嘞!”
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兰玉竹闭上眼不去看那张可恶的嘴脸,胸口强撑着平和,憋着一股气不能释放,他不能暴露影昭,也就不能向这个蠢货宣示他的主权。
“行吧。”
单轩笑够了,耸耸肩,“您不跟我说,小侯自己去找。”
找吧,把皇宫挖地三尺来找也找不到他的。注视着恢复平静的鲤鱼池,他默默地想着。
单轩可以无所谓刺客,但是兰玉竹不行。在刺杀发生后,宫人很快把他保护了起来,要往宫内撤退,却在他的要求下向刺客所在之地迫近。
整个宫宴乱成了一锅粥,好在暂时没有人受伤,看见姗姗来迟的他,小皇帝躲在翻倒的方桌后面瑟瑟发抖地朝他伸出一截胳膊。“过来,藏起来。”
兰玉竹蹙眉问:“刺客抓住了?为何无人保护陛下?”
禁卫军竟比他来得还要迟,他问完没多久,喝得晕乎乎的禁卫统领反戴盔甲,醉醺醺地撑着一杆长枪摇摇欲坠地站在小皇帝身前。
“末、末将来迟,陛下——嗝——恕、恕罪。”
此情此景,逼得太后怒火中烧,她方才启唇要骂,眼前寒芒一闪,一支颤动不停的即刻箭羽扎穿了她身侧宫人的咽喉,那倒霉的宫人立时毙命,滚烫的血液溅得她满脸都是,太后的瞳孔也因此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兰玉竹顺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两个人灰袍人,一高一矮,迎风独立高墙之上,皆戴着彩绘的鬼面,他灵光一现,想到了不久前见过的那苏家两兄弟,其中之一也是如此箭法超绝。
另一个人是谁,他没有印象。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他不经意间瞥见左侧扑来一个青绿色的人影,娇弱瘦小,似乎是个女子。
“陛下,小心——”
鬼面人手中的箭一直在蓄力,本以为他仍瞄准了太后,可忽地他箭锋一转,瞬息到了小皇帝面前。
禁卫统领喝了酒,行动只要迟缓一分,就挡不住这支箭。
那个青绿色的人影脚下一绊,扑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兰玉竹将轮椅一推,几乎是从几步外滑到了小皇帝身前,他背向高墙,撑着双臂把司马云霆护在怀里,箭尖捅穿了他的胸口,一如他当初所见乌那木安提身死之时模样。
嘴角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吞噬的是他的一分分生命,他拼命咽下一口血,红着眼睛喊:“保护陛下!”
禁卫军如梦初醒,蜂拥而上,两个刺客对视一眼,虽然不是他们最初的目的,但兰玉竹死了更好。
一枚霹雳弹摔下高墙,发出一声惊天乍响,尘埃落地,两个刺客遍寻无迹。
兰玉竹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灵魂迅速地从胸口被抽离。
昭儿知道了,会不会生死相随?他自嘲地想着,渐渐失去了意识,双眼一闭倒向了一侧。
死都怕压坏了小皇帝的人,为什么要频频质疑他对天驰的忠心?
即事不计
耳边最后的声音,是长公主痛彻心扉的哭喊。
天驰已经腐朽到几乎无可挽回的地步,两名刺客在宫宴当天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出入大内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一支利箭偏一分便立刻结果了摄政王的性命。
此事举国震惊,如果摄政王最后为保护圣上而死,那么兰家世代之忠良,就该于今日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