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前前后后的进了寨子,里面也确实别有洞天。
寨子里倒是干净,中间是空旷的广场,四周围满了屋子,门前有细绳穿过,上面还挂了不少腌好的腊肉,风干的腊肠,成缸腌好的辣椒,周边也放了不少封好的坛子,大大小小的存放有序。
烟火气倒是浓的很,有三五成群的孩子在广场中间边嬉笑着,边搬着桌椅凑到一起,家常饭菜的香味热气腾腾的直接钻进了鼻腔。
有妇人6续从后厨端着饭菜出来,放在孩子们刚摆好的桌子上,看到夜北辰局促的在身上擦擦手想说些什么,可脸一红又赶紧钻回了后厨。
胡闯张罗着夜北辰:“六皇子,咱们这儿简陋,随便坐。”
夜北辰找了张椅子坐在桌边,不少小孩一下凑到夜北辰的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夜北辰少有的不反感别人靠近自己。
一边感受着身边孩童的嬉闹,一边看着这生气盎然的寨子,夜北辰整个人逐渐放松下来。
66续续桌上的菜上齐了,寨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到了饭桌旁,好不热闹。
桌上的菜色也是跟京都完全不同,京都菜色清淡,主要是尝食物的本味,而这里的菜肴则是以酸辣为主。
胡闯拿起桌上的酒,往众人的碗里一口气豪爽的倒了大半碗。
自己率先拿起一碗,在桌上敲了下碗底,随后举起对着众人说道:“今日六皇子到咱寨子里来,是给咱们脸,今日还是那个……哎呦!”
胡闯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还在马圈那边的白林生,赶紧差了人把白林生抬进了寨子,把嘴上的布团扯了出来,妇人也给他端来了吃食。
白林生本来就一把年纪,这一天把他也折腾的不轻,话也说不出来一句,只顾着往嘴里塞饭菜。
回到饭桌上,众人一片嬉笑,夜北辰虽然不爱热闹,但是这样的场合让他不禁想起之前跟上官未央在客栈的时候……
一想起她,夜北辰不禁心口一阵紧,可此时胡闯一句:“干了!!!”
打断了夜北辰的思绪,寨子里的众人附和一声,随后纷纷举起酒碗喝干。
二子将一个酒碗塞到了夜北辰的手里,夜北辰拿着碗未动,二子猜着夜北辰的心思,索性直接将自己手里的酒碗和夜北辰手里的酒碗换了个个儿,一仰脖将酒灌下了肚子。
夜北辰也喝了一碗。
可就当烈酒划进喉咙的一刻,本来热闹不已的寨子却一下子安静了。
众人仿佛停滞了一般齐齐的盯着夜北辰,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准,既然喝了就没什么好迟疑的,带着赌一把的心态,夜北辰将最后一滴烈酒咽了下去。
“好!!!!!!!!”
胡闯高呵一声,寨子里也重新涌起了喧闹的声音,胡闯高兴的走上前,一把搂住了夜北辰的肩膀,夜北辰皱了皱眉头,却没推开。
胡闯意识到了夜北辰的不适,随后意识到有些不合礼数,便连忙松开夜北辰的肩膀,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六皇子,我刚还怕您有所芥蒂,没想到您也是豪爽之人!您放心吧!既然您喝了酒!我就默认您拿我当兄弟!咱们!”
胡闯顿了顿,然后使劲拍了拍胸脯说道:“都是好人!!!那些脏心烂肺的事儿咱不干!!!”
夜北辰岔开了话题,默默的看着寨子里一个个边抱着孩子,边给老婆夹菜的男人们说道:“确实跟在外面做派不一样。”
胡闯又拿着一坛酒,给自己和夜北辰的酒碗倒满,随后说道:“没办法啊,现在世道太乱了,在外面不装的野蛮一些,家里的老婆孩子就得被人欺负。这寨子虽破,但是就算是为了保住这儿,对于我们平民老百姓来说,已经是难于登天了。”
夜北辰端起酒碗一口饮尽,问道:“这燕郊边界一直都这么乱?”
胡闯摇摇头道:“也不是,原来也不是这样,这边也有村子,叫荒百里,我就是这儿长大的。虽然比不上其他地方,这地穷啊,但是邻里和睦,小日子过的也不错。”
胡闯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夜北辰眼前这个满口脏话,不拘小节的大汉,眼眶竟然有些湿润,胡闯胡乱的揉了一把眼睛,又端起酒碗盯着碗里倒映的月亮,接着说道:“就是前些年燕国那边战事频,咱们这边也受到了牵连,外贼还没打进来,内贼就先动了手,不知道哪儿来的人进村来抢东西,可村子本来就穷,各家各户都穷,他们抢不到,以为是村里的人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好了,一怒之下就开始杀人,一夜之间就把村子屠了,我爹娘就那么死了。”
胡闯拿手指捏了下鼻子,一口气把碗里的酒都喝了,脑袋也低了下去。
“我那个夜里藏在一口井里,就是在那井里遇见了二子。六皇子,这儿之前可叫荒百里,所以井里一滴水都没有,而且这井挖的也不深。夜里黑,那帮人在村子里找活人,掀开井盖往下看看不清,但是有人现这井里没有月亮的影子,便觉得这井里有人,但又不敢往下来,就撇了把刀下来,看看有没有人,那正好到二子的脸上,可他那时候岁数也小,就那么硬生生的忍着疼,一声没喊,我俩才活了下来。”
胡闯的声音闷,夜北辰伸出手拍了拍胡闯的肩膀。
“一村子的人,就活了我们两个。六皇子,我们连报官的地方都没有啊……他们就那么死了,连个声儿都没有啊……”
胡闯伸出两根手指,愣愣的看着,这两个手指看似相依相伴,却又那样的形单影只,一颗豆大的泪珠滴在他身前的土地上,碎成了几瓣。
夜北辰皱紧了眉,他在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做了来燕国这个决定,若是他一辈子在宫内,或许他永远不知道黎民百姓的痛竟是这样的具体。
如今那些在宫内身居高位的官员尽是些何不食肉糜之人,他们一辈子无法想象还有这样的人生活在大安,也许他们早就知道,但都默契的同时在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