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的运作声,接连不断。
负责打印的小姑娘看了眼手中新打印出来,还带着些微热的纸张,目光含带几分复杂的望向对面正抱着书包,坐在椅子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个不停的少女。
生的很漂亮的女孩,身型高高瘦瘦的,纯粹的黑发就连阳光都无法融暖半分。
“那个,”
打印店的姑娘犹豫了片晌,喊她,“新的也打印出来了。”
坐在角落的少女猛地一顿,抬起苍白的脸,快步将其手里新打印出来的纸张拿过来铺到桌上,继续写个不停。
打印机运转的声音持续不断,寻星牙关紧绷,在每一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上,都标注好人物,日期,事件。
——九月二日,苗盼在庄原的书箱里放图钉。
——九月五日,赵念欣在群里说路过庄原的时候,在没有监控的地方打了庄原一耳光。
——九月七日,赵念欣在庄原打完饭下台阶的时候,把庄原踹倒,导致庄原摔下台阶。
——九月八日,徐倩第一次提及想要拍庄原的裸。照。
——九月十日,徐倩在周二第一次组织在学校前后门围堵庄原,目的,拍庄原的裸。照,对庄原施行殴打,用烟头烫伤等。。。。。。
寻星听到了自己发抖的呼吸声,她低垂着头,在每一张黑白,却在她眼里血淋淋的纸上写个不停。
直到打印机停止运作时,天色已经渐黑,寻星找打印店要了一张空白纸,在上面写了数不清多少个人名,才将这厚厚一沓纸小心装进塑料袋里,拎着离去。
途径水果店,寻星停下车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零用钱转到微信里,进去买了个最便宜的果篮,水果店的老板娘认识她,一边抖着塑料袋,一边冲她笑,“跟你妈妈一块儿吃啊?”
“嗯。”
寻星将果篮放进塑料袋里,对老板娘露出个一如往常的笑脸,将果篮放进自行车框里,在旁边的药店买了碘伏和伤药,骑着离开。
小的时候,她和爸爸路过过那条胡同,里头有一条很凶的大黑狗,爸爸指了个木门,对她说,“这里是小张老师家,他当年还教过爸爸呢,小张老师可凶了。”
小张老师如今成了老张老师,依旧是最凶的老师,只有他会对庄原这件事出声质问班上的人“你们有没有别的事儿干啊?”
,而且从来没有提及过要庄原买高中校服。
寻星摁住车把,她看着面前紧闭的木门,胸腔不住起伏,紧咬住牙关,将果篮一把从车框里拎下来,放到门口,又把自己放在塑料袋里的厚厚一沓打印纸飞快压在果篮底下,抬手用力拍了一下门,带着几分慌乱,推着车子就跑入了旁边不见人的小胡同里。
“谁啊?”
女人的声音,应该是张老师的老婆,寻星听见了,她踏上车子,闷声不吭的骑着自行车就有几分不稳的跑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
迎面冲涌来的晚风灌入寻星沾染汗湿的发间,她踩着脚蹬,从自行车座椅上起身,驶下坡道,在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已经下意识朝着南面堤坝的方向而去。
她想要见到庄原。
想见到她。
想像上次一样,紧紧地抱住她。
她没有告诉庄原,那次拥抱,她觉得很好很好。
她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那次拥抱,就像是找到了属于她的一块拼图。
庄原就是独属于她的那一块拼图。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是庄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黑暗的天际,璀璨繁星倒映在昏黑的河川之上,银色的自行车宛若一只银亮的游鱼驶入其中。
寻星骑得很快,又驶下一个坡道,远远望见那条路灯明明暗暗的破败胡同时,却一下子摁住了刹把。
她胸腔不住起伏,墨发凌乱,黏着汗贴在雪白的面颊,一双标准的凤眼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亮。
校服外套被她脱了绑在腰间,她身上穿着她的粉色小熊短袖,骑着自行车,纠结不定的在胡同口转了一圈,没想通,又转了一圈。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奇怪。
——好像,很沉重?
她觉得自己好沉重,很让人尴尬。
寻星又在胡同口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自己很让人尴尬。
她又想起那张海蓝色的便利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