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打理好花圃,折身去了师父的住处。
她并不是日日都过来,但今日莫名其妙的,像是有什么在指引她一样,非来此处不可。她在心里念叨着,莫不是忘记了师父的哪句交代?
她顺着回廊向前走,就快走到前厅的门边时,听到里面传出师父的声音。
“你下手倒是不轻,让南秀足足修养了半年。”
任谁都听得出宋明山话里的不悦。
南秀是他的大徒弟,十多年相处下来早与亲生女儿无异,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嘴上不好偏袒,心里却狠狠记了沈相川一笔。只是沈相川外出数月近日方归,这才找到机会将人揪来兴师问罪。不过事情已经算是过去了,他也只能阴阳怪气两句出出气。
师父是在和谁交谈显而易见,话题又牵涉到自己,所以南秀立刻便停下了脚步。
很快,沈相川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清晰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她欲伤同门,理应被罚。”
虽然没有看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但也能想象他说起她的所作所为该是如何嫌恶。回忆起当日他的那句“咎由自取”
,南秀只觉得沉寂下来的羞愧再度翻涌上心头。
沈相川修为高深,不可能不知道屋外有人。这话怕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见沈相川油盐不进,宋明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沉默一瞬,问:“你可有私心?”
沈相川的眉心轻轻皱起来,“何曾有过?”
他从不说谎。宋明山还以为他真对那个叫冯小满的小徒弟有了什么越界的怜惜之情,所以冲冠一怒为红颜,此刻终于放下心来。
宋明山想了想,又道:“罚也罚了,往后你对南秀温和些,何苦总是冷脸待她?从前你们……”
但这番话却被沈相川不客气地打断了。
“若论辈分,我也算是她的师叔。除却教导之责,也不该再有什么旁的接触。她若肯用功,我自然如常对她。”
如常,说的就是像对门内其他弟子那样。
南秀一直求的便是他能待自己与众不同,谁知折腾了这么久,在他心里的分量怕是还不如其他师弟妹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收起心里的妄念,又再次提醒自己不如一门心思精进修为,至少不能像上次那样丢人了。
听到厅外渐远的脚步声,厅内宋明山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又看到沈相川仍垂眼端坐着,丝毫不为所动,繁杂的心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不由得暗暗道:真是孽缘啊。只希望南秀那个死心眼的丫头早日想开,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厅中静了好一会儿,他又觑起眼望向沈相川,好歹关切了一句:“瞧你面色不大好,这次下山可是遇到棘手的事了?”
“无妨。”
他语气没什么波澜,实际上衣下的伤口异常灼热刺痛,但面上却不显,对坐了半天的宋明山除了瞧出他脸色白了点儿,完全没有发现其他异样。
直到从宋明山住处离开,折返回自己的院落中,沈相川的眉宇间才略微浮起痛色。然而打坐调息至深夜,那股灼热感依旧盘桓在体内久久难消,只好褪了外衣,踉跄着行至后院寒池中入水疗伤。
他额上早已经布满了汗水,汗珠不断沿着挺秀的眉眼滑落,湿漉漉地浸泡在冰冷彻骨的池水里,很快眉毛和长睫都笼上了一层冰霜。体内的燥热和痛感让他灵台混沌,全然没了往日的警觉,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时一只柔滑微凉的手忽然隔着潮湿的单衣搭在了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