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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你的那颗心是心，别人的心就活该被糟践，活该被当作恶心的垃圾一样被唾弃。爸爸，您现在应该很幸福吧？幸福到甚至都懒得敷衍我，懒得把私生子藏好！”

说到后来，应白已近乎歇斯底里。

这话一出，应父震了一下，陶阿姨的面色一下子白了起来，她的嘴唇抖得厉害，想往陶苍林那边看，又不敢。

而站在她身侧的陶苍林，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如同暴雨突至，让人只能靠本能麻木地抵御。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久的沉默后，应父疲惫地开口。

“什么时候？”

应白涌起一个古怪的笑，眼里似乎有亮光涌动。

她咽下喉中的硬块，说道：“让我想想。”

“可能是看到你见到陶苍林时，露出那股遮都懒得遮掩的兴奋劲儿开始。爸爸，你知道你看他的眼神，是多么露骨的欣慰和关心吗？

“也可能是你从没参加过我的家长会，连我读几年级都分不清，我却在抽屉里看见你藏着他的升学成绩单的时候。

“也可能是我发现，连你给的存着家里生活费的卡，密码既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妈妈的或你的生日，而是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时。

“这些都不算什么，我都可以忍耐，可以理解。即便妈妈在你眼里，是个只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植物人，你毕竟还是供养了我们不是吗？你喜欢别人，惦记别人，那都是你的自由。

“可你为什么不藏好一点呢？我十岁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和这个女人的合照，落款时间甚至是你和我妈结婚的头两年，你们看上去是多么般配又恩爱的一对。你说要再婚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她，原来一直都是她，连照片上的时间都和陶苍林的年纪对上了。

“我本来都打算收手了，连那个u盘都被我丢到了床底。可就在前几天，我知道了原来陶苍林出生在南州！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妈妈为什么是在去南州的路上出的车祸。

“你们珠胎暗结、破镜重圆的破烂故事，为什么要我和妈妈的人生做陪衬？你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她给你生的儿子，为什么当初不坚持到底？

“如果你只想做他一个人的父亲，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掐死！”

应白说到后来，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只靠一腔义愤支撑着单薄的身体。l

应父看向她，眼睛里全是血丝，整个人似乎都被击溃了。他喃喃道：“所以你要报复？”

应白笑了起来，她固执地不去看陶苍林的表情，只盯着父亲，说道：“对，所以我要报复，我要让你最得意的儿子被人议论、被人暗中耻笑。我要让他和我一样，只配生活在阴暗的角落。

“你知道吗？这只是第一波帖子，我只把这些丑陋的事情中最无害的部分放了出去。只要我想，那些躺在草稿箱里的帖子就会立刻把这一切全部捅穿，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视为骄傲的儿子，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她疯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做？”

一直沉默的陶苍林终于开口，他嗓子哑得不像话，如同撕扯着血肉一样艰难地说着。

“从开始到现在，有一年的时间，你为什么不去做？既然要报复，为什么不彻底些？为什么拖拖拉拉到现在？”

他的口气并不激动，但强行压抑的平静下，暗涌的情绪已经快到底线，顷刻便要崩裂。

应白没有转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握紧了拳，半天才说：“不为什么。”

这四个字，似乎点燃了陶苍林的情绪，他表情扭曲得厉害，要冲上来和她说个明白。

可应父的话止住了他。

“应白，我再说一遍，没有人欠你的，尤其是林林，他也不是你的弟弟，他没有罪。”

他直视着应白的眼睛，疲惫又坚定地说。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是应白人生最耻辱的时刻。

直到多年后，那依然是她最深一层的梦魇，让她哪怕只偶尔在黑夜里窥见一隅，也想要将自已的脊骨咬碎。

人的大脑就是这样奇怪的物体，明明是同样的线索，却总是在无意中挑选着组成想要的模样，为自已的欲望辩护，为恶意遮掩。

所以当这些线索从另一个角度被重新串联，被挑破的时候，过往的一切如同障目的叶子，格外令人羞愧。

在应白仅有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温柔的，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手很软很白，总是把她抱起来轻轻地哄着。

后来的母亲是苍白的、柔弱的，躺在病床上，周围永远充斥着医院的味道，以致她后来想起母亲，总是想到浓浓的药味。

可在应父的叙述下，她才第一次了解到，妈妈在成为妈妈之前，作为女性的模样。

她的母亲，白敏心，从小生得美，出生在小县城，父母离异，和奶奶一起生活，到了上大学时才第一次出了省，来了大城市，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新的生活。

天真温柔还有些内向的她，理所当然地喜欢上了高她两级的学长应天耀。

只因为在迎新时，他在一众家长的环绕中，主动靠近了孤零零的她，没给她客气的机会就抢过她的行李健步如飞地把她送进了女生宿舍。

他穿的白衬衫，他额上落的汗，他握住她寒酸的行李箱的好看的手指，从此以后，全部成了白敏心的梦。

和她不同，应天耀就是本地人，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无论交际还是学业上都是佼佼者，他像闪亮的发光体，无可救药地吸引着敏感又害羞的白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