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书近二十载,却看不上读书人,不为别的,只觉虚伪至极。
容岑不认同:“只要我还一直读书,我就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与自己的无知、狭隘、偏见和阴暗见招拆招。很多人说和自己握手言和,我不要做这样的人,我要拿石头打磨我这块石头。读书痛苦,但我爱从痛苦荒芜里生出的喜悦。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在一生中,这是很难得很难得的一件事。”
“只要我还读书,我就能理解我的不甘,与我的喑哑,胆怯,自卑和渺小平凡较量。我要我热烈,我要我勇敢,我要我走更远的路读很多的书,热烈美好的活着。不断的修正和完善自己,直到完全接纳并悦纳自己。感谢坚韧的自己,而不是感谢苦难,苦难本身不值得歌颂。”
“我会直视自己的欲望和阴暗,人无法正视自己,就无法正视它人。必须了解更广阔的世界,才能得到平衡,才能知道这对你来讲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我觉得这是拯救内心的一个重要的方法。”
“站在山顶上不是为了让大家看到我而是让我看到世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你说得对。”
孟青灼从不否认她,转而道:“君子惜名,小人爱身,人人都有缺点,对症下药,无往不利。君子嘛,君子可欺之以方。”
容岑每旬都来宋阳学府找他,每月三次,总有一次会带江允。不带不行,他吃醋,小气的不行。那厮甚至恨不得化身她的观音吊坠,每次都跟来。
于是她就现,孟青灼每月都会有一次心情不好。她没往别处想,毕竟江允吃醋他也只当玩笑话。
近期孟青灼没再教她什么,而是开启各类辩论。
譬如今日——
他说:“世道险恶,但求问心无愧。”
这是避世理论,倡导无为。
容岑拧眉略作思考,道:“可世道有愧于你,你又怎会甘心?你承认不甘心但你愿意放下。可有人愿意有人无奈,糊涂世道中庸人。没有锦衣玉食做不到知世故而不世故,富贵迷人眼罢了,见了光明还能做井底之蛙吗?生活一般,怎么能心静如水呢?谁不想干干净净活着,谁不想高风亮节,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家庭一般怎么能出淤泥而不染呢?世界就像大染缸,没有谁没有势力就能逃过的。”
她是出世,且有为而治。
孟青灼:“你要做的很难很难,他们可能意识到是错的,但那些人一直以来的思想与习惯,早就根深蒂固了,下意识的反应和行为已经赶不上意识觉醒的脚步了。”
“那就广开学堂扫盲,百姓全都给我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
容岑手一扬,衣袖翻飞,茅塞顿开。
南浔民风开化,所以她一直没施行变革,慢慢才现,所谓的开化只不过是经济繁荣的假象,他们思想还是迂腐的。需要有人引导,才能推陈出新,革故鼎新。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可以做英雄,但不要牺牲。”
孟青灼的叮嘱被她甩在身后,容岑甚至没来得及拉江允,自己飞奔而出。
学府外英姿飒爽的白衣女子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寝舍独留江允孟青灼二人。
江允收拢折扇,眼神凉如十年寒冰:“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孟青灼却笑:“我永远都站不到她身侧,可我也永远都站在她身侧。”
“她有没有选择我,都没有关系,历史会替她选择我。”
“自古君臣之情都是最为人称道的。能与她共载史书,千古流芳,后世传唱,永垂不朽,区区生同衾死同椁,又有何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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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岑回到宫中,婢女们请安问储后后,她才想起江允被落在宋阳学府。
看着床头摆件,她莫名想起新婚夜。
大典结束后,她无意听到江允同皇后的对话。皇后问他选的是否真心所爱,如果只是为了气陛下,那不值当。
江允回的什么?
彼时,他说:“没有父亲出头,没有母亲悉心开导,也没有人撑腰壮胆,她这些年,就像野草一样,贵为九五之尊却无立身之地,以女子之身护着整个胤国,风雨不动安如山,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河清海晏,时和岁稔,她都做到了,可到头来却竟无人愿给她当那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