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女大当嫁,淑琴也不例外
打从得亮顺手牵羊弄回来的花生被几天没喝酒的刘振东发觉并拳打脚踢之后,得亮着实被惊吓了一场,“顺手牵羊”
的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是要被惩罚要挨打的!打那之后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他没动过不属于他的东西,哪怕是一根毛草。
但后来有一天他又犯了老毛病,这回还是花生,那场院里已经晒干了的花生被装进麻袋包里都还没系上口,二十几大麻包花生就那么整整齐齐地挤靠在一起。得亮眼前一亮,他随即将自己白背心脱了下来,将一端系牢,他眼睛四下扫视了一遭,见没人便迅速窜到麻包旁边,大把抓着花生送进他的白背心做成的口袋里。他偷摸着回家将“胜利果实”
交到了他妈手中的时候,他变得兴奋而心跳得极快。
得亮妈见到这老大一包子干透的花生,脸上一惊又一喜,她慌忙却又快速地接过东西倒入一只藤篮中,然后又将一块旧花布盖在上面,接着转身将已经解了结的白背心递给得亮,压低声音对儿子说,“你怎么又去(顺)?你爸发现可怎么得了,不又得打你个半死?以后别去弄了,咱家不缺这个。”
然而,刘振东已经顾不上刘得亮了,他大闺女刘淑琴已经和男方见过面会过亲婚书也已经领了,婚期已经和人家商量好,就定在1976年的五一节,男方是潮白河东大厂县吃公粮的人。京东人管那个地方的人称作“河东儿人”
(潮白河东面),与之相比,京东县离首都更近,又是BJ下辖的一个县,因此他们似乎有着更多的优越感,他们有资格看不起“河东儿”
人,就象当时的京城里人看不起他们一样。
刘振东刚开始不同意这门婚事,差一点就把媒人给轰出家门,他说,“我闺女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可以嫁给河东儿人?!”
在京东县人眼里,恐怕只有河东儿的闺女嫁过河西来的,如今在自己身上破了这个例,老街旧坊的怎么说,那帮子老娘们怎么议论,大闺女淑琴心里又会怎么想?想到这些他的眼睛便瞪圆了盯着媒人。
而媒人就是媒人,经多识广见人见得多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刘振东怎么想?!但她也会说,所谓巧嘴媒人,没有一张巧嘴笨嘴拙舌的想出来干这行混饭吃,能成么?
那媒婆冷静地坐在炕头,微笑着对刘振东说道,“我说振东,你呀先别急!哪都有过好日子吃香喝辣的不是?哪都有日子过的不如意的不是?就算在京城里,也有蹬板儿车的也有摇煤球儿的不是?而在河东儿里也一样有过的好的,有过的不好的!咱们京东县,你就说咱新屯村吧,不是也一样有过的好的也有过的不好的,是不是?
“我给说的这个对象呀是河东儿人不假,但人家可不是跟咱们似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人家是大厂县城人,是公家人吃公家饭的哦!他爸爸在县政府里做官儿,他爸爸安排他进了县财政局,说实话,和人家相比,咱们哪,就是个‘土老帽儿’!这个男方呀,不知咋的了,县城里那么多相配的姑娘不找,就一门心思想寻个有首都户口的,农民户口也行,他不在乎,这不儿,我哪,就想起了淑琴!你呀,好好想想吧……”
刘振东在新屯村里炸炸乎乎装楞头青耍青皮在行,但逢到领导来村里检查工作他就往边上溜,要他干活行,要他接待领导汇报情况,他登时头脑一片空白说话语无伦次本来就黑的脸此时竟胀成猪肝似的。“会亲”
这天,他这位女方的爸爸是必定要参加的,男方的爹将酒宴安排在了县政府的招待所,大厂县是回族自治县,因此牛羊肉制作的菜品摆了一桌子,男方还特意安排专人陪刘振东喝酒,结果刘振东到后来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了招待所的房间里睡觉的……反正第一次同亲家见面就出了丑儿,但却见了“世面”
,从此他知道了什么是“公家人”
,从此谁在这个那个对“河东儿人”
说长道短他便脸红脖子粗的冲上去与之理论。“你一个平头老百姓知道个屁!人家河东儿有地位的公家人,过的日子好得你都想不到,你信吗?甭看不起人家!”
(六)
刘振东呲着牙乐乐呵呵诚心诚意地邀请了谢天祥来给帮忙做主厨,同时还请来了懂厨艺的他的同宗哥哥刘振兴做副手,二三十桌的酒席光这两个人忙不过来,于是他命令二儿子得亮给打下手,剥葱剥蒜择菜洗菜的杂活交给了这个二儿子,他想家里忙忙儿的顾不上他,与其让他动外面闲逛不定又惹出什么事来,不如让他在眼皮子底下干点儿活收收心!
刘振东了解这个儿子吗?其实他不了解这个儿子,二儿子得亮机灵顾家而且也满听话的。如果得亮第一次往家顺东西,得亮妈能够拒绝并阻止、劝导而不是面全盘接收面露喜色并与之奖励,恐怕就不会有后来的越陷越深的得亮;而得到鼓励的得亮心生喜悦与成就感,于是慢慢养成了“顺东西”
的习惯,现在我们都知道“习惯决定命运”
,而得亮的命运大约就这么被决定了。刘振东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儿子,父子的缘分随着打与被打已经所剩有限了!而正因为挨打甚至被关起门来“吊打”
,以为这样就能震慑住“贼儿子”
,然而这样一来,刘振东没有想到,他的这一行为在新屯人的心中,在二儿子得亮的身上,刻下了“得亮偷东西,得亮是贼!”
这样的挥之不去的印记,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就这样被打入另册,像国柱这样的“发小儿”
都远远儿躲着他,谁又愿意与小偷、贼做朋友呢?即便想与之交往,往往也要遭到家里人的制止,得亮便落到了被孤立地境地。
可得亮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希望有朋友彼此相伴此呼彼应各处游玩的时段,在这里被打入另册被孤立,他就要在那里找到和颜悦色的把自己当人的“朋友”
!
大姐淑琴是真心疼爱兄弟们的。她皮肤白皙细腻,面容秀美,经常地开怀大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那个时代的青年女子只有雪花膏做美容护肤品,对于淑琴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话又说回来,即便没有雪花膏,大姐淑琴身上竟也有一股淡淡的体香,在得亮的心中,大姐比那几个在新屯村插队的女知青也丝毫不逊色。
在第一次被爸爸刘振东罚跪之前的某一天上午,他急急火火地上厕所撒尿,却无意中撞见了正在如厕的大姐,那时大姐“啊!”
地惊叫了一声,他慌忙退了出去,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两秒钟的时间里,他的眼光看到了那个白白的屁股,当他红着脸说着“对不起!”
即刻而慌张地推出的时候,那白色的令他脸红心跳的部位便牢牢地印刻在了他的十五岁的正处于懵懂状态的“小青年儿”
脑海之中,任他怎么扣怎么挖也扣不下去挖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