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
李解被宣爻持续的摇头动作惊到了,却不好直接出手制止,毕竟对方非常排斥肢体接触,“你可别再摇头了。当我开玩笑。我很担心你的颈椎。”
宣爻这才停下,忐忑地盯着对方,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李解问。
“我想,问个问题。”
宣爻暗中抚了好几下手腕上的黑曜石才鼓起勇气,“之前想问他……可他没有回答,还岔开了话题。”
“他?穆海豚吗?问什么?你问。”
“是关于意识永寂。”
“这个啊……他不愿意回答也很正常。”
“为什么?”
“这属于他的隐私,你只能自己去问他本人。”
“唔……那,这个,在首都圈,有治疗方法吗?”
李解摇头:“抱歉。”
“没,没事,别道歉,”
宣爻非常不熟练地改问,“首都圈,有研究致病因……么?”
“关于这个,我要先问个问题,”
李解说,“你有签过保密协议吗?”
宣爻点头。
“是穆纯给你的吗?”
李解道,“同步给我看一下。”
称呼变了。宣爻边同步边琢磨李解到底是出于谨慎,还是有其他的特殊原因?
“确认过协议没问题。我可以告诉你。”
李解问,“不过,你真的想知道这个吗?那你可要做好头疼的准备。”
头疼?宣爻狐疑地看着对方,很快点了点头。
“以首都圈现阶段的最新研究进展而言,出现了好几种假设性的理论。最近刚刚兴起的一种次主流理论,说病因出在梦上。”
“梦?”
“梦,做梦,梦境本身等等,关于梦的一切都是潜意识的一部分。如果能把所有的意识转变为潜意识,等同于将自己的意识都关进一个与世隔绝的‘意识房间’,就好像在做一个不会醒来的梦。当然这个梦是不可入侵,也不可更改的。毕竟即便是该潜意识的拥有者,也无法完全控制这种情感、本能与理智的混杂组合,更不用说是非拥有者的外界了。”
“……”
宣爻刚听了个开头就懵了。
“还有一种假设,”
李解说,“也是目前唯一一种得到初步论证的理论。”
“假设?”
“很多理论性研究都是基于假设再去证明假设是否能在各种情况下成立的反向模式。”
“现在只有理论。”
宣爻明白了,“距离临床多远?”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解摇头,“毕竟这个假设理论也有明显的局限性。”
宣爻安静地等待后续。
“它首先假设我们处于原始文明阶段,意识永寂就该被称作脑死亡。而发展到我们所在的阶段,已经连受到物理损伤的大脑都能被治疗舱修复,等同于在物理层面上彻底解决了脑死亡的问题,原始理论就不可能作为致病和死亡原因。
“实际上由神经元构建的脑内网络与人格存储系统已经在遭受物理损伤时就出现了不可逆的灾难性崩溃,即便物理层面得到了修复,非物理层面也无法修复。就像同时格式化了辅脑和辅脑云端,软硬内存数据都已彻底清空的前提下,即便物理层面没有出现任何损坏,数据本身也已经被损毁了。正是这种无法完整复原的情况才催生出神经元的固有反射构架理论,并成功证明了精神或者说我们的灵魂的确是存在的。”
“……”
宣爻这次刚听到途中就整个僵住了,几乎是李解说一句就用终端搜索一句,直到对方说完后许久才理解了个大概。
“就像我们通过‘认知现象’转化出精神网络的可识别根信号那样,我们的身体里也有不止一套被命名为‘意识’的可不见非物理结构存在于精神网络,同时还有另一套一旦受损就会危及非物理网络的物理精神网络。即便在物理层面可以完全复原,依旧必须同时复原两者才能让灵魂和身体都保持完整,因为二者之间还存在着一种不可拆分的匹配度,如果其中任何一方出现了损伤,即便后来被修复如初,也会失去其原本的同调能力,导致物理和非物理之间的匹配故障。”
李解说到这里不禁停了下来,颇有些同情的看着已经两眼发直的宣爻。她知道对方一时半刻根本理解不了这么多理论,可对方执意要问,她也无法拒绝那种小动物般的好奇眼神,自然就和盘托出了。
宣爻不止忙于搜索各种陌生的词汇,还要忙于结合着完全陌生的东西去理解,堪比同时与两人联络,思维混乱得超乎了自己的意料。而李解也找不到更简单易懂的方法来说明,只能这样继续下去。
“这种匹配度故障会导致死亡不再取决于我们自身,而取决于外界。尤其在无法确认灵魂是否受损的前提下,即便身体的损伤得到了修复,也无法复原以原子大小存在于广大精神网络的部分,因为那些信息甚至包括在你我的脑海之中的独有结构,并不会只停留在可控物理层面,还有不可控的非物理层面。
“推测可能是从原始文明延续至今,藉由基因根植于神经元里的本能与后天形成的情绪表达同时主导了意识在精神网络中扩大化与同质化的功能,才导致身体与意识的匹配一旦断开,意识被会迫分解,从而以最小的原子单位融入整个精神网络,最终成为不可连接与探知的零散基础单位。
“所以最有可能的致病因是早已经习惯了意识与身体完全协调统一的我们根本无法反向识别没有与自己有关的同调信息,这才导致了灵与肉的彻底分离为完全不可逆的意识碎片,也就成为了意识永寂的致病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