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床太猛的后遗症是他本就不大清明的脑子越发混沌,一路扶墙走进浴室,在机器人所说的浴缸下方看了看——
除了一点黑色黏液外,看不出小怪物曾在这里待过的痕迹。
西泽直起身环顾一周,嘴里喊了两声‘艾克赛尔’,没有回应。
他反应极慢地在原地站了足有五分钟,脑子试探性回忆起洞穴中发生的事。
不知名触手,恶心巴拉的变异虫,以及他绝不再去巡检的坚定。
嫌恶不经他允许的触碰,更抗拒那些……西泽猛然想起什么,扶着墙壁的手攥紧成拳,单薄身躯因厌恶与恐惧而微微发颤。
深呼吸几下,压下那股几乎令他心悸的憋闷,一步一步走到长镜前,看自己身上这件纯白柔软的睡衣。
贵族所用的服饰往往考究,从款样到布料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奢侈又标致。
这具少年躯壳自幼时便由几位专业保姆机器人全天照料,玩具踢到远处也不必伸手去捡,手脚仿佛只为用富贵养成毫无瑕疵的艺术品供谁观赏,如有必要可亲自亵玩。
别的雄虫贵族在这样温室一般的环境下养得娇软可爱,偏偏哈尔家的西泽少爷有一身不服输的硬骨,非要与私生子们碰得玉碎才甘作罢。
金与白的融合,在镜面反射下诞生出似是精灵的圣洁,他不去解开扣子,只用手指捻着衣角缓缓往上掀——
他的庆幸只维持在那些黑色长印出现之前。
洁白孱弱的腰间纵横交错爬满了黑色长印,似某种狰狞印记明晃晃挂在上方嘲讽讥笑。
西泽面色惨白,抖着手舀起水往上面浇,水温寒凉,冻得他一激灵,印记没能如他所愿化在清水中。
他又用热水搓了几遍,仍是不能搓掉。
乱糟糟的思绪在这一刻终于炸了。
属于这具身躯的酸涩委屈如一记铁拳击中他的鼻子,逼得他眼眶红透、泪水熟稔地盈满眼眸。
“……为什么又在哭啊,”
他哭音根本压不住,“我在,在这个年纪,这么爱哭吗?”
他记不得了,他完全记不得了。
裤腿吸饱了自腰腹潺潺流下的热水,似一堆重物沉甸甸压在小雄虫脚背。他搓红了腰间一大块皮,痛得手脚无措,不知该不该继续。
是比刚才浅一点吧?虽然……虽然一点黑色液体没流下来,他裤子都是白白的。
西泽眼泪朦胧,挫败地丢下衣摆。
好吧,他认命地想,一个虫解决这件事太有难度了,他得找机器人帮忙才行。
西泽刚往门边走了两步,余光忽而扫见有黑影——
“!!”
他此刻讨厌死了这个颜色,却又怕死了。在原地自欺欺虫地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什么触手敢出现在这就让机器人击毙成粉末啦,什么变异虫永远无法离开地下洞穴除非找死啦……一万种虫族法可以光明正大惩处变异虫,他在这种境地做什么都不犯法——才敢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