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好要搬去府城后,谢见君先行去了趟县衙,一是为了同县令大人知会一声,自己要去上府学一事儿,二是,他如今是秀才之身,律法规定可免除八十亩的田税。
从县衙领了免除田税的册子回来,他便直奔里长谢礼家。
当初芸娘过世时,他身份尴尬,置办棺材等诸多下葬事宜,都是谢礼帮着云胡操办的,往后三年,也承了谢礼的不少情分,故而,这八十亩的田税,除去自己名下的二十亩地,谢见君在免田税的册子上给谢礼家登记上了二十亩。
之所以分给谢礼,他还有旁的考虑,他虽不是正主,芸娘和谢三也并非他真正的爹娘,他自然可以不在乎二人,但是满崽不行,这福水村毕竟是他的家,也是他的根。
他们这一趟离开,大抵年节也不会回来,到时还得麻烦谢礼清明寒食,帮着祭拜下谢三和芸娘两口子,也好堵上村里人的嘴,不让满崽背上这个不孝的罪名。
谢礼也知道他的意思,当下拍拍他的手背,就将此事儿给应了下来,“你且安心在府城读书,你爹娘的墓,我都会常去照看,我同你爹娘,静等你高中,衣锦还乡。”
谢见君晓得谢礼的为人,他但凡应下的事情,就绝对能做到,免除了这个后顾之忧,他又带着免田税的册子,分别去了一趟福生家和柳哥儿家。
这几年得了这两家不少的照顾,福生和他娘都是重情义之人,平日里得了什么稀罕吃食,都少不得要送过来些,逢年过节,还常来搭把手。
柳哥儿更是如此,云胡性子怯弱,不常同村里人来往,多亏了柳哥儿,得空就来家里陪他闲聊,亦或是拉着他出门赶集戏耍,云胡才慢慢敞露心扉,现下人瞧着都鲜活多了,这里面可少不得柳哥儿的功劳。
谢见君一直知着他们的情分,遂考中秀才,得知能免八十亩田税后,便同云胡商量了一番,要将余下的这四十亩免赋税,匀给福生家和柳哥儿家。
得知这喜讯,福生拉着谢见君的手,磕磕绊绊好半天,连句谢都说不利索,末了,要跪下给谢见君磕个头。
这可把谢见君吓得够呛,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托住,说什么不肯承他这个礼。
福生娘抹着眼泪,止不住地道谢,一遍遍说道自己没看错人,这谢家小子是个良善之人。
“婶娘,福生哥,其实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儿想要问您二位。”
,填好册子后,谢见君接过福生递过来的茶,浅斟了一口。
“见君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就是让我送你去府城,我也在所不辞。”
,回过神来的福生忙不迭开口问道,因着巨大的欣喜,他这声音还有些颤。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我此行去府城,打算将满崽和云胡一并带走,我们这一走,家里的地就没有人种了,辛辛苦苦地照看这么久,如今有些舍不得见它荒废掉。里长那儿,我同他也知会了一声,让他帮忙打听着,将这二十亩田地给租出去。只前些日,我听福生哥说想要在置办几亩良田,这不才同您们开这个口。”
,谢见君斟酌着说道,把田地租出去,是他和云胡商量过的。他们暂且也不会回村里种地了,这田地若是荒了当真有些可惜。
闻声,福生和他娘二人对视了一眼,福生娘问道,“见君,你往外租这田地,租金如何算?”
。
他们的确有想要再置办几亩良田的打算,实在是福生马上要成婚了,就守着这点田地过日子,怕老丈人家嫌弃他们穷酸,瞧不上福生。
“婶娘,我不要银钱,这一年两岔丰收,我就要两茬的粮食抵作租金。”
,谢见君将心中想法娓娓说道,这府城物价高,买什么都贵,与其要那零星半点的租金,倒不如实打实的粮食来得踏实。
如此一听,福生娘坐不住了,与其花些银钱买回地来,每年再多交一份田税,倒不如将谢见君家的二十亩田地给租下来,左右这二十亩已然免税,只出些粮食罢了,算下来还是租划算。
当下,三人就将这事儿敲定了下来,去谢礼那儿立下文书,两边盖上手印,这事儿就算是成了,只待谢见君在府城定了落脚处,到时候传予福生罢了。
从里长家出来,谢见君刚要走,福生将他拦住。
“见君,我从前就觉得你同我们不一样,如今看来,倒真是没看错你。旁人都说你运气好,但你这些年读书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合该能有今日的成就。
只是,你走之前,我还想请你吃盏酒,我同珍珠的婚期统共不足半月,那会儿你们要还在村里,过来捧捧场可行?”
婚事一事儿,福生早先便同谢见君说过,那时还想着拜托他誊写礼金册子,但如今他现已是秀才身份,福生哪里还敢提这事儿。
但谢见君立时就应下了,他原就是打算待福生的婚事一过再走,因着还答应了写礼单,成婚那日,他特地带了笔墨,早早地赶去了福生家里。
云胡去灶房帮福生娘操办宴席上的酒菜,他便搬了桌子,坐在院门口,同福生一道儿招待前来参加婚事的村里人。
福生的新妇是当年那个在集市上被抢了耳环的女子。
福生羞赧,同人家姑娘见了好些面,连名字都没问出来,还是□□动提及,他才结结巴巴地告知了自己名字。
珍珠性子爽快,几番相处后,便同福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福生连连叫苦,他哪里是想多个兄弟,分明是想迎珍珠过门。
就为这个,福生还单独去寻过谢见君,想让他给自己出出主意,但谢见君能起瞧得出来,珍珠并非对福生没有半分情意,便叫他顺其自然。
这一顺就是三年,末了还是珍珠憋不住,说他常来她家帮着干活,难不成是想娶她?福生闹了个大红脸,转日就让他娘找了媒婆上门求亲,才将这亲事顺顺当当的定下来。
定亲那日,福生脸红得同那秋日里熟透的山柿子似的,耷拉着脑袋,愣是不敢看人家姑娘,交换定情信物时,仅仅敢抬眸,迅瞄了珍珠一眼,又垂下眼眸,把福生娘气得直拧他胳膊。
如今即便是在自个儿成亲之日,他都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谢见君一面誊写礼单,一面还得宽慰着他,好说歹说让他宽下心来。
可临了入洞房时,福生还是脚下一软,一头栽进了洞房里,将珍珠都吓得一哆嗦,惹来门外汉子们好生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