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光景又过了一年多,到了玉珍上中学的年龄,家里的消耗越来越大,生活也跟着越来越困难。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一天只吃一顿面汤,没有青菜,母亲就索性把野菜放到面汤里面,母亲说这叫:茶面糊涂,我们小的时候经常这样吃。
虽然不比闹蝗灾的年代,可依旧是填不饱肚子的日子,母亲又经常犯病,玉珍上学还要交学费。
有一天玉珍突然跑到我面前说她不想上学了,玉珍没敢给母亲说,怕母亲操心,我说上的好好的,咋就不想上了。玉珍性子比较直,她说我想帮家里分担一些。再说了上完学也不见得就好到哪去,以后不还是出来赚钱。
我一听就来火了,我把锄头一扔说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上学这事,你做不了主!……
我是头一次这么大的火,玉珍吓住了,她站在地头哭了起来。我走在路上还在想这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家里的生活压力太大了,玉珍想为这个家出点力……
没过多久,玉珍又重新回到了学校里面。玉珍一直没敢给母亲说,吃过晚饭后,我把玉珍叫到了我的屋子里面,我说上学这事不能耽误,人的时间可以耽误一些,可人的青春却耽误不起。
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你一旦走错,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是一生。
……
那天晚上我和玉珍宅在屋子里面谈了很久,玉珍很听话,她考虑到母亲的状况,暂时打消了辍学的念头。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我跟母亲说我说我托德顺叔找的工活找到了,在白家村,那儿离玉珍的学校近,离家也近,晚上回来住,也能贴补贴补家里的光景。
母亲起初是不愿意的,她担心我第一次出去会受到欺负,我说没事的,大伙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太封建了。
临走的时候,母亲把她的簪子拿了出来,我说您的嫁妆已经当的差不多了,留几件像样的吧,现在还没到那种揭不开锅的日子。
母亲没办法,只好一再叮嘱我凡是要小心,实在不行的话,就还回来,我说您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一岁半的小孩。
我是德顺叔介绍过去的人,也是被德顺叔带到砖窑里面的人。德顺叔在路上对我说:“新人刚来窑场,一定要少说话,多干活,决不能偷懒,不会的一定要多问……”
德顺叔教会我很多注意的事项,我说:“德顺叔,您就好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保证完成领导交给的各种任务……”
我们到达窑场的时候时间还很早,高高的烟塔冒出一缕缕白色青烟,那是烧砖的烟。在那高高的烟塔下,有许多窑工正在夜以继日地工作着。
德顺叔叔把我带到了窑厂里面一间黑屋子旁边,我和德顺叔从那些窑工身旁走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他们一个个满身灰土,汗流浃背,他们正在含辛茹苦地劳动着,他们的手臂青筋隆起,推着一车又一车的砖朝大窑场子那边走去。
这时一位年轻的少年说道:“二叔,又带了个新手来打杂的?”
那少年个头不是很高,黑黝黝的皮肤显得格外壮实,蓬乱的头下已看不清他的面容来。
那少年拿着水壶喝上一口水,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说道:“二叔您稍等一下,我给您说一件事……”
“啥子事,快说,我这边正忙着呢。”
“昨天杨家村的煤场传来话说窑子里面出了点事情,煤土暂时运不过来,可能会晚几天过来,要不用泥土和灰土掺杂在一块,先暂时垫上,等窑子那边忙完了,再把煤土给填上。”
“行,先用泥土垫上,煤场那边也赶快催……额,窑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太清楚,听说是下面埋了一个人,谁也没见到……”
那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朝砖窑那边走去。
我不知道德顺叔什么时候竟成了窑场管事的,我只知道德顺叔以前是个放养的羊,现在也是放羊的。
那是后来德顺叔告诉我的,这家窑场是高家翔的哥哥高家康和他的远方亲戚办的,我说他们不是办了个农场,当时我们家的羊还都卖给了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