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这是何意”
他终于看向曹靖昌,神色轻淡微漠,然却因为高出他半个头,使得此等沉凝的目视凭白添了些诘问审谛的味道。
曹靖昌被他瞧得头皮麻,气势上益矮了半截,“不,不过是家母在同两位妹妹叙谈罢了。”
钟星婵趁机甩开丫鬟的束缚,朝着秦以忱小跑过去,“曹公子讲话倒是惯会向着自家人,大哥,曹夫人方才可不仅仅是叙谈,她还想试一试我的命究竟硬不硬呢。”
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的钟三小姐攀住自家哥哥的一只手臂,徐徐露出个满是恶意的笑容来,
“毕竟曹夫人都知晓我今晨用过丸药需得忌讳了,却还是自行其是地要逼我饮酒。”
曹夫人原本还佯装镇定地端着架子,听见这话便下意识反驳道“我哪里逼你饮酒了我明明就只劝了”
“啊,没错。”
钟星婵打断她,双手合十轻拍,拉长了嗓子替她补上后半句,
“确实还没轮到我呢,曹夫人是打算先逼桐桐来着。”
她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唇角随即向下一垮,眼里的深忧浓得仿佛要溢出来,
“怎么办呀大哥,我真是替封伯伯感到难过。他若知晓自己百般疼爱的女儿居然在裙幄宴上被人不顾死活地当成测酒的例证来对待,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你”
曹夫人眼睛一瞪,敞着嗓子持续置辩,
“你这丫头休要胡言我怎的就不顾封家姑娘的死活了我”
她倏地一顿,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掉入了钟星婵的陷阱。
是啊,不论她一开始劝酒的对象是谁,只要她亲口承认了自己做过坚执劝酒这事,那么,她就再没了能将今日骚闹轻飘飘揭过的机会。
这酒她劝了吗劝了。
劝酒之前她知晓被劝之人用过丸药吗知晓。
既是如此,倘若那颇得圣眷的刑部尚书封若时当真前来同她讨要说法,那么,摆在她眼前的便只剩下两条路。
要么,她直言自己另有用意,坦陈劝酒这事绝非是在刻意针对封清桐,而只是单纯为了替她的宝贝儿子牵线搭桥;
要么,她承认自己缺心少肺,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只是她到底还是国公夫人,若真在小辈面前自省自责,那才着实称得上丢人现眼。
曹夫人一时语塞,尤自两难着阒然不语,钟星婵也乐得作壁上观,卷着自己的尾等着瞧热闹。
最后还是封清桐上前一步,主动开口打破了这几相僵持的沉默。
“我知曹夫人此举并无恶意,世间丸药千万种,服药的忌讳自然也各不相同。”
她将自己的衣袖从曹夫人手中抽出来,双臂交叠,端端正正地做了个万福礼,
“曹夫人今日不过一时疏忽,实属人之常情,无需介怀。”
“是啊是啊。”
曹夫人登时喜笑颜开,忙不迭顺着封清桐递过来的台阶往下走,
“正如封家姑娘所言,我就是”
“只不过,”
封清桐微微一笑,温声细语地截断了曹夫人的话头,
“只不过我这药还需吃上许久,故而,未免再蹈覆辙,从今往后,但凡曹夫人牵头营办的赏宴,我和阿婵怕是都不能再参与了。”
轻飘飘的话语落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素来礼节极佳的封家千金一仍旧贯,唇边弯起的礼貌弧度甚至都不曾降下半分。
她将话说得恭而有教,却是绵言细语地亮出了一把软刀子,当着众人的面,彻底堵死了国公府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下作算计。
曹夫人原本还在笑着,听了这话,笑容瞬间便僵在了脸上。
曹靖昌赶忙站出来打圆场,“自然自然,清桐妹封小姐身体不适,自然不宜再赴会酬酢,母亲与我能体谅的,能体谅的。”
钟星婵嘁了一声,放开秦以忱,转而抱住了封清桐的一只手臂,“桐桐,我有些头疼,咱们走吧”
封清桐点了点头,与钟星婵一左一右跟在秦以忱身后,就此离开了裙幄宴。&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