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昱然眼尾拖红,嗓音都哑下来:“为什么自作主张,为什么从来不先问问我的意见,为什么一次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吗?那可是柏伦克,他们的音乐学院世界顶级,你不是一直想走这条路吗,现在没人拦着你做这些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卢菁菁把玩着中指的戒指,斜靠在沙发上睨着他。
“我不想去。”
他努力平复呼吸,果断道。
她后背离开沙发,坐直了些,也不说话,像是要把江昱然整个人盯穿,一点点揭开撕碎他的心思和小秘密。
“就因为那个女孩?”
卢菁菁扯扯嘴角,嗤笑道,“别傻了。”
“你现在年纪小,我姑且算作你一时冲动脑子不清醒,谁还没有个被爱冲昏头脑的轻狂时候。等你再大一点,就知道,人这一辈子很长,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等你到了美国那边发展,什么样的女孩找不着?”
江昱然嘴唇微微颤抖:“你根本就不明白。”
卢菁菁渐失了耐心,又接着说:“行,没跟你商量就去学校给你办了所有手续是我不对,但这也是为你好,你自己过后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对了,”
她红唇勾起弧度,“周末带你去见allen,等我们搬到那去,他就是你名义上的父亲了,记得好好表现。”
她想长久留在美国,组建新家庭原本一心一意想再生个孩子,却被告知无论年龄还是体质都已经很难再生育,为了自己的将来也为了和allen的感情,眼下,接江昱然一起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妈妈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地跟我们去国外,你将来想做什么都不拦你,还会全力支持你。做音乐不是你一直以来坚持的梦想吗,如果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放弃,江昱然,那你的热爱也不过如此。”
她一双眼眸像是能摄人心魂,循循善诱道。
江昱然的语气平静却坚定:“我留在国内,一样能坚持音乐梦想。”
“那个女孩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你做到这种程度?”
卢菁菁没想到谈话会进行得如此不顺利,有些窝火。
半晌,她话锋一转,缓缓道:“这样吧,你要是真就这么喜欢,一秒也不想分开,我可以考虑资助她念美国的大学,这对我们家来说也不算什么,我就当再养个女儿了。”
“她不会同意的。”
江昱然声音发涩,心脏像是有钝刀子一下一下地磨,“你这样做跟羞辱她没什么区别。”
卢菁菁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嗤道:“羞辱?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差不多!青春期的那点自尊值多少钱,等到十年之后,她会感谢我的。”
“你不了解她,也不知道”
她不耐地打断:“你们现在的山盟海誓跟过家家似的,风吹过来走几步就散了,你扪心自问,你现在有能力保护她?你给的了她最好的生活?”
他刚咬出没几个字,却再次被卢菁菁打断。
“江昱然,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教,江昱然屡次想说话却又被更尖锐的音量盖过,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一下子将玄关的花瓶掀翻。
“能不能有一次让我把话说完?!”
水雾登时漫上眼眶,他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微微发抖,“感情于我不是买卖,从来都不是!”
昂贵的古董花瓶随着一声脆响四分五裂,满地狼藉,锋利碎片刮过他脚踝和其余裸露的肌肤,瞬间泛起扎眼的红痕。他像是毫无知觉,麻木地站在原地,胸腔一起一伏。
卢菁菁也不说话了,又懒洋洋窝回去,柔软的沙发陷进去一个凹槽。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显得江昱然像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良久,她从鼻腔溢出声轻哼:“我现在愈发觉得,当初离开你是正确的选择。江昱然,别再让我失望了。”
他狠狠一怔,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揉在一起。
“对了,江超以后不会再给你供应钱了,现在你的生活全盘由我接管。”
卢菁菁抬眸睨了眼他,淡淡道,“以后的路怎么走,你自己看着办。”
他攥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像刚刚淋过一场暴雨,身体都肿大着,疲惫无比;像一缕没有生气的游魂,像一只被人喊起来吃饭却又踹了一脚的流浪狗。
无家可归,无路可逃。
这几天在学校里,沈羡瑶总觉得江昱然特别不对劲,即使他极力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却能感受到,他并不开心,一点也不,就像是心里有事一样。
她几次想要问问他到底怎么了,却又忍了回去,以江昱然的性格,真有什么一定会主动跟她说,他要是不想说,自己一再追问只会反复揭开伤疤。
吃完午饭回来,桌角摆着一袋草莓牛奶和抹茶味的pocky饼干,她弯弯唇角将零食收到桌洞里,转头去看江昱然。
“你不睡吗?”
他本来在盯着墨绿黑板发呆,听到她的话,这才握紧笔,低着脑袋将目光投回英语阅读:“我写完这篇阅读再休息。”
沈羡瑶轻轻“哦”
了声,蹙蹙眉头,终是犹豫道:“江昱然如果你需要倾诉的话,我一直都在。”
他喉咙上下滑了滑,却没落声,只是默默将深色窗帘拉上遮住阳光。沈羡瑶阖上眼睛,将脑袋埋入臂弯。
清风从窗户缝隙温柔地抚过脸颊,像羽毛一样酥麻麻的,恍惚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总是没有逻辑,发展的千奇百怪,她梦见自己和江昱然在15°c的初见,昔日点滴走马灯似的一晃而过,她又梦见江昱然牵着她的手,沿着种满银杏的小路一直走,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