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摇摇晃晃,飘来了两只被几乎破败不堪的芭蕉叶,在风雨之中紧紧相贴,几乎已经融为了一体,可是又是一阵轻浪打来,那芭蕉叶只是在转瞬之间,便颤颤巍巍地分离开来,而后朝着相反的方向不断地艰难前行,再也没有停下。
等到娄启醒来的时候,雨早已经停止了,天空一片晴朗。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头顶上好像湿漉漉的,第一个念头是雨水,可是又觉得好像有点黏糊糊地,触感上还有些温暖,不像是雨水的样子。
温暖?
阿四!
娄启登时清醒过来,伸手一抓便抓到了头顶上的生物,只是摸起来却感觉好像是有些不是衣服的触感,倒像是——
他忍受着强烈光照的刺激,眯着眼睛看去。
是睁着一双好奇大眼睛的乐乐,此刻正一手梳理着自己的毛发,一边盯着娄启。
“乐乐啊。”
娄启的声音明显地听出来有些失落,只是那样不知道望着那个方向,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将乐乐拉了过来,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接着说道:“你还活着,真好。”
四周的水并没有完全退下,但是明显已经消退了不少,娄启不知道自己再次昏迷了多长时间,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便在石壁的角落处,在花草的掩盖之下,从外面看不到任何异状。也得益于这里的地势稍微高上一些,所以在他昏迷期间,并没有被洪水窒息。
娄启稍微一转身便能掉落下去,下面便是不知道有多深的河水。
或许并不深,娄启义无反顾地踏了下去,结果那水只到自己的小腿处。他的肩膀上站着毛发湿漉漉的乐乐,一人一猴都看起来蔫巴巴地,像是经受了多少磨难的旅客一般。
实际上他们确实经历了不少磨难,只是却不是旅客,这里便是他们的家园。
“带我去找阿四好不好?”
娄启已经开始行动,四处张望,四处奔跑,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乐乐。
好像将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阿四便能直接走到他眼前一般,于是他不停地念叨着:“去找阿四。”
只是乐乐却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没有行动,低着头抱住抱住娄启的脑袋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不想动,并不代表娄启不想动。
娄启心想,阿四还在等着他呢,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说不定是和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所待的差不多的地方——在石壁角落处,或许被花草掩盖,要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上许多,这样才能保证最基本的安全。
可是娄启寻遍了崖底每一个角落,寻遍了他与所描述的相似的所有地方,甚至其他隐秘地方也未曾放过,都没有阿四的身影。
他朝着四方茫然向前,探索过每一个可能的地方,在晴空下踩着污浊的泥水四顾,怀中还抱着一个乐乐,可是哪里都没有阿四的身影。
他回到了败落不堪,所有的东西都被冲毁、杂乱地充斥在洞内的他们的家园,地上的干草已经被冲刷干净,不知道都被洪水冲到了哪里。说实在的,这地面缺少了干草堆之后,娄启倒真是有些不认识了。
所幸那石床还认识,坐在最为熟悉的石床边上,抚摸着曾经阿四躺过的地方,娄启痴痴地问怀中的乐乐:“这是不是没有道理?一个好好地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被娄启抱着的乐乐摇头,皱巴巴的脸上与平时看不出什么差别来,只是他的眼神却告诉了娄启答案:“别找了,没有希望的。”
“怎么会没有希望呢?”
娄启不断地反问,问乐乐,也是问自己:“如果不找的话,又怎么会知道呢?”
那时候的他已经寻遍了崖底的每一个角落,崖底的水流也日复一日地消退下去,出口在那一天他与阿四被迫分离的时候便已经大开,每天都向他招手,呼唤他尽快离开。
可是娄启找不到阿四又怎会甘愿离开?
他不是没有想过,阿四会不会在水流的冲击之下被冲出了崖底,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只是却不能不说,没有这种可能。因为崖底实在是找不到阿四的任何踪迹,所以终于在洪水之后的第六天,娄启终于决定走出去,在出口周围寻觅阿四的踪迹。
在与乐乐一起,弯腰通过了那算不上狭小、宛如一道桥洞似的出口之后,在三年多的崖底经历之后,娄启第一次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外面的这空气却不如娄启所期待、所幻想的那般干净纯粹又富有生机,反而充斥着污浊与乱七八糟的气味、牛粪与臭水沟的味道并存,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腐味,那气味冲着娄启的鼻孔,让他只想犯恶心。
在这恶心气味的笼罩下,他仍旧要继续找下去,在沿着山壁外侧细细寻找的时候,他看到了各种人工凿打的痕迹,而在一处石壁上一道深深疤痕的下方,他看到了那把和宜剑锋——与自己的断剑完美契合,掩盖在一片污泥与杂草的之下,在温暖晴朗的阳光之下,闪烁着悲伤的冷光。
风飘飘然地吹过,山壁周围的杂草轻轻向一侧歪斜,没有露出或许应该出现的人来。
娄启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他却高兴不起来。
再逢
故事讲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当然尚未结束。
娄启身穿龙袍,注视着眼前这位一直低头不语的小僧人,仍旧觉得眼熟得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一处不知名的街道上?
又或许是在雪山脚下,某处叫不上来名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