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洲手臂撑在她身后的门板,将她完全罩在身下,直视她的脆弱,“陈湉,你可以再信任我一些的。”
瞧见她欲要躲开的视线,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微微俯身对上她婆娑的琥珀瞳孔,“陈湉,你在怕什么?”
憋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化作一串串珠子从脸颊滚落,一句“怕什么”
轻易戳穿她的伪装与脆弱。
她怎么会不怕呢,她像个赌徒般以身设局,她也会担心这场局赌输,害怕他从未动过真心。
陈湉身上的力气彷佛一下泄掉,背靠在门上挂着一脸的泪水,声音染上哭腔,“贺行洲,我害怕……”
之前的勾引怀着目的,内心的背德感并不强烈,眼下真的事成,抛开那些仇恨报复,她却做不到毫无顾虑地与他相处了,她升起从未有过的怯意。
从前是仇恨,现在又是世俗,总有个担子压在她肩上,她才喘息几口就又被扼住呼吸,她真的好累啊……
“贺行洲,我有点累了……”
也许是几日堆积的情绪找到了出口,泪如决堤般涌出,陈湉哭得泣不成声,喉咙溢出几个呛咳,说话断断续续。
贺行洲将她圈到怀里,手掌轻轻揉着她的头顶,嘴巴贴住她的耳侧,低沉充满安全感的话从耳朵传到心窝,“湉湉,别害怕。”
他贺行洲向来是个随心的人,认定的人和事从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这次换他来结束这场局,用他的手段。
夜色完全笼罩住这幢别墅时,冷空气也缠绕在外面的草木周围,山上的常青松和灌木丛似是都缩着身子,在冷风中战栗。
卧室柔软的床榻上,陈湉也是一个战栗哆嗦。
她早该料到他的放浪,他也就在工作的时候板起张脸还像个样子,想必他的员工知道他私下样子也会大呼一声人设崩塌。这话也不对,她们怎么会有机会看到这一幕,她也不想与别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分享他这副样子。
陈湉内心升起占有欲,这很陌生,但她却从这份占有欲中意识到,她成了一个普通女孩,一个会被爱情牵动情绪的女孩儿,这是她以前跟在善姐身边最为不耻的。
被善姐照顾的年岁里,她见过太多为爱而活的女人,她们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爱般扑向那个男人的怀里,她们会因为他今天陪着逛街兴奋地像是赢了,昂起那保养到姣好的天鹅颈,无声宣示她们的胜利,哪怕她们昨天才因为男人身边又有了新欢而哭泣落泪过。
以身设局,她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呢。
她没有善姐那张会令男人驻足的惊艳脸蛋,更不及她的聪慧与胆识。她或许称得上美丽,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样年纪的少女本就是美丽的,但她也知道这点美不足以让贺行洲卸下心防,对她着迷。
所幸她也是聪明的,她用自己明媚朝气的笑容博取好感,又将那双琥珀眸子装满爱意,笨拙的勾引他,同时又放大自己的柔弱破碎感,不断试探着他的底线。
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拒绝这样一位少女的邀约。
她的身上充满着矛盾,脸上扬起的笑容分明称得上明媚,可是你又好似能透过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听到她的悲伤,她从不会主动告诉你她的难处,她的委屈,但微红的眼尾和盛满晶莹的眼眶又撞进你眼里,更撞进心里。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未必真的要哭出来,可你还是会伸出臂膀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下她,告诉她,我来保护你吧。
数月的游戏终于到了结尾,她的心却收不回去了。
她后悔吗?以后说不定会,但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谁能说得上呢。
“贺行洲,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突兀了,贺行洲调笑的嘴角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这一问砸到脑门,他实在太聪明了,不过愣怔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脸上的情欲瞬间消失,神情变得认真。
“我以为你早已知晓我的心意。”
“你爱我吗?”
听不到她想要的三个字,陈湉固执地再次发问,这次她等来了回应。
“我爱你。”
随着话落,陈湉的额头印上一抹湿热,紧接着是眼睛,感受到男人唇瓣的温度,陈湉的睫毛微颤,似是她此刻的内心,一阵乱颤。
最后,贺行洲轻轻地在她嘴唇印上一抹吻,这几个轻吻没有任何情欲的成分,却近乎虔诚,带着他浓烈的爱意。
“湉湉,我爱你。”
冬天的夜晚绵长又幽深,屋内的两人紧紧依偎。
尾声上
连着几日骤降的气温和萧瑟的北风彷佛是一场预兆,在一个安静寻常的夜晚,京北市迎来了第二场冬雪。
前段时日,宋芸又来找过陈湉。
程家风波不断,宋芸看上去憔悴许多,只是依旧端着太太的架子,哪怕是落魄,也想要保持着她的体面。
那天她们聊得很久,久到桌上的茶添上又凉透,换了好几壶。
宋芸并不是来忏悔的,一报还一报,如今程家遭受的又何尝不够多,女儿的婚姻,甚至是自己小儿子嘉年的未来,统统在这个冬日葬送。
她也恨啊,可她早已没有底气去报复陈湉,连日的遭遇让她愈发心力交瘁,所以她平静地接受了一切恶果和代价,她只求这场煎熬早点结束。
陈湉怔怔地站在窗前,院子里已经落了满地雪,在壁灯照耀下反着银光。她理解宋芸当年的选择,但无法原谅她的冷漠和自私。
记忆里,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陈湉坐在崭新的教室,听城里老师讲着“读书改变命运”
之类的谆谆教导,外面突然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老师的声音也淹没在这突然爆发的喧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