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也注意到了。
不知名的预想从灰色的泥潭中冒出头,不知底蕴,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海妖的歌声层层递进,吟唱着。
来吧,来看啊,看看吧,答案,就在不远处了。
一段飘渺的路,看不清来来往往的憧憧人影,也看不尽脚下的漫漫黄沙。桥归桥,路归路,程风无所思无所想,浑浑噩噩,别无选择地往唯一的方向去着,熟悉的声音从对岸传了过来。
那声音听了有上千次,用的却是极为陌生的语调。
疾风卷过灵台,清明一片,遍体生寒。平生,哦不,是死了之后,程风才第一次有了冲动,有了抗拒的冲动。
为什么,他生出探究的欲望,活过的那一辈子,究竟算什么?
“那天,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周行云问他了。
“告诉我。”
手穿过了他的。
潮汐过境,温柔又绝对的震颤一波又一波地侵袭。这是她,只有她能带给他这样的感受,在他绝望着拼命想要抓住消散的意识时,她在那里。
如今她才是他的真实。
眼尾垂下,在剎那间敛去了陈年的悲哀,程风缓缓地复述出他当时听到的对话。
“儿子走了,也不见你多难过。”
“你不也是。”
“我怎么可能不难过,程风是我仅存的希望了。”
“是么,当初送他去读书,是为了他好呢,还是别的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也方便了你?”
在亲生儿子的葬礼上,这是他们仅有的对话。
大致的猜测得到了初步的证实,周行云不出声地叹息一声,目光又落在转角的门上,她想了想,说道:
“你去吧,你想知道的,不是吗?”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越发得亮,像透过光的珠子,“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程风在夜风中穿行。其实他的速度是可以更快的,只不过这一次,答案在手边了,他倒一点也不着急。
不紧不慢地,穿透水泥砌就的墙壁,木门,然后是又一扇木门。
低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难以形容,似幻似真,程风只停顿了半秒,继而又寻找着,辨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