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颂转身跑远了,背包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岑谙戳在原地,隐约翻出些旧日的记忆,读高一的岑颂在寒风中紧张地恳求他别那么快吃完蛋糕,又按住他的车头妄求再多留他一会。
转眼岑颂都长那么大了,可一入冬最先从衣柜翻出来的还是十六岁那年从他这里收到的那套衣服。
等岑颂从电梯间拐弯,彻底不见了影儿,岑谙才折返回病房,在岑愉床边坐下。
岑愉说:“爸爸,你让小叔顺便把我的书包拿过来吧,我字帖还没写完。”
岑谙捏他耳垂:“病恹恹的就别拿作业折磨脑子了,好好休息,你脑瓜子这么机灵还担心赶不上进度么。”
他翻了翻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本家居装修的厚图册摆在岑愉床头:“来,你觉着无聊就看看这个,构思一下以后新家的房间想要什么样儿的。”
这个点岑谙估摸严若€€正窝家里书房伏案加班,他给对方去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请了明后天的假,免不得又聊了几句工作。
临挂电话,严若€€突然低笑一声。
岑谙问:“干嘛呢,大晚上的,€€得慌。”
“没什么。”
严若€€君子风度,不在他那位别有用心的合作方背后嚼舌根,“明天下班我过去看一下小愉。”
当晚岑谙留在医院陪夜,花十块钱租的折叠床又窄又硬,入梦时他依稀记起瀛村大街那个出租屋里的木板床。
翌日六点,护士推着车子巡房派药时岑谙就醒了,听隔壁床的说在医院餐厅买的粥里会放姜丝,岑愉平时不爱姜味儿,岑谙便跑外面买,拎着早餐回来时顺便绕停车场看看自己的车子,确认确保车身没刮痕,他直起身回住院部。
住院部与医院侧门相邻,岑谙刚踏进去,侧门道闸杆升起,一台黑色沃尔沃驶进医院。
岑愉已经起床了,特别自觉地洗漱过,正坐在床上翻看那本装修图册,不时咳嗽两下。
岑谙帮他把床摇起来,支上小桌板,将买来的瘦肉粥和小笼包放他面前:“今天有没有想吐?”
岑愉刚抓起勺子:“爸爸,我吃东西呢,你别吐来吐去的。”
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岑谙放心了点,坐在床沿儿跟他一起吃:“你今天任务还挺多的,拍完心电图回来得挂两瓶水,下午应该没什么事儿,小叔上完课过来替我的班,我晚上再过来。”
岑愉点头:“你下午赶紧回家洗个澡,一股酒味儿。”
接连两次被嫌弃,岑谙有些自我怀疑,他昨晚喝得并不多,他自己都没觉察出来,真有那么夸张吗?
八点,护士敲房门提醒病人拍片,岑谙给岑愉戴上口罩,牵着他乘电梯到二楼cT室,拍完出来,岑愉说在床上坐久了难受,想走走。
岑谙领他去楼下的疗养花园逛了逛,入秋后偶有凉风,岑谙不敢让有病在身的小孩儿吹风太久,十分钟便带他离开。
医院的门诊部和住院部有室内回廊相连,中空的天井能望见下方的取药区,岑愉不愿回病房,趴在回廊栏杆往下张望。
岑谙昨晚没睡好,这会儿也有点怔,陪岑愉立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走神,双眼直瞪瞪地觑着对面的门诊部。
无论哪个科室,外面的长椅总是坐满了人,有些人矜贵,不乐意坐那些沾满细菌的座位,就挨着墙根儿站着。
岑谙想起自己当年怀岑愉时也是这么在门诊室外面等着的,有时站,有时坐,心里往往揣着份忐忑。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晃进他的视野,他登时凝神细看,那人已经闪进了某个诊室,隔得远,岑谙没看清是哪个科。
手机响,岑谙第一反应有工作来电,扯回思绪摸出手机,没料到是乌林晚的来电。
一接通,对方咋咋呼呼道:“小宝,咱们小愉进医院了?要不要紧?”
“不碍事,”
岑谙答完,因这句话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轻愣,没留神原来自己把应筵昨晚跟严若€€的对话记得那么清晰,“你怎么知道的?小愉背着我拿我手机朋友圈了?”
“我没有!”
岑愉扒着栏杆大声为自己辩白。
“啊,听到了,比我还咋呼呢,看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