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面前,是一座有点孤零零的墓碑。上面堆满了花,有他带过来的,但更多还是那些更像是来凑热闹的猫咪带来的。
这些猫好像把今天当成了一场新的郊游。但幸运的是,中岛敦没有被他们的思路带偏,还记得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这就是织田先生的墓碑吗?”
他抬头问。
在他的头顶上,玳瑁色的猫咪以一个轻盈的滑翔姿态,从树梢上飞下。她的四足落在草上,但却连周围的草叶都没有压弯。
“喵。”
回答他的是一个略带伤感的音节。
猫用大大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石头。她的目光中似乎存在着某种强烈的疑惑,像是还没有理解为什么那么大的人类最后会变成一个看上去比她还小的盒子,最后又用一个比猫也大不到哪儿去的石头作为代表。
虽然寿命远远比他们长,但对于猫来说,人类大概还是一种太多变的动物。不管是在心理意义上还是在物理意义上,他们都是猫难以理解的一个谜团。
但这就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
玳瑁猫最后还是承认了现实。她走入花的海洋里,用舌头舔了舔石头,就像是她以前会舔舔那个人的手掌一样。
中岛敦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只能摸了摸芙蕾因的脑袋。而玳瑁猫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只是用橄榄绿的眼睛长久地、忧伤而出神地注视着这块过于空荡荡的墓碑。
中岛敦是在那天的天台上才知道有关于芙蕾因过去的事的,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玳瑁猫和太宰先生还有其他什么共同的朋友。
不过他本来应该是知道的——他明明亲眼看到了太宰先生要他转交给芙蕾因的照片。只是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想。
身后的猫咪们还在草地上嬉闹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突然追逐打闹了起来,浑身沾满了草叶的莱特就这样有些狼狈地从那群猫咪中钻了出来,还因为不习惯草腥味而打了个喷嚏。
“你们在干什么,伤感吗?”
他举着翻译器,有些疑惑地问,随后用突如其来的豁达态度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我的人类都死了几百年了。你只要想想,墓碑下面现在估计在地狱或者天堂里活得很好就行。”
“呃,在地狱里活得很好……”
中岛敦微妙地重复了一遍,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进行反驳: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会发生吧!地狱难道不就是让罪人受苦的地方吗?
“当然啦。”
莱特眨巴亮瞎眼睛,用一种过来猫的口吻说道,“别忘了,我们亲爱的河马可以帮他们在地狱里走后门。”
河马今天没来。这样美好的日子,他必须陪着森鸥外一起出门给爱丽丝买衣服。不过他对此倒也表现得不是非常伤感:因为他也想为自己买顶帽子。
“地狱要举办活动了。”
大黑猫用那种咬舌嚼字的贵族腔调说道,“我要准备点像样的装扮,这样才不丢脸。嗯哼,你知道吗?我会是那只陪着女主人出场的猫。”
他对这个身份得意极了,但没猫在意。于是他只能跟着森鸥外去买帽子,走的时候还嘟囔着“你们到时候绝对会后悔的”
之类的话。
玳瑁猫哼了两声。她看上去对“走后门”
的说法有点不以为然,大概是觉得自己家的人类并不至于沦落到要走那只大黑猫后门的地步。但在最后,她还是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柔和,最后把自己的爪子按在墓碑上,低下脑袋,似乎在许下一个愿望——她此刻虔诚的样子真的和那些在生日蜡烛面前的小孩子一模一样,还得是那种真的相信生日蜡烛能实现自己愿望的小孩。
“猫真可爱,对吗?”
柯南·道尔笑着说,晃了晃手中的植物。
他手里握着蒲公英,正把那些有着洁白小伞的种子吹飞——也不知道这个季节到底是哪来的蒲公英,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用异能让中岛敦误以为他手中的东西是蒲公英。
中岛敦没法反驳这样明显的事实,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诚实地点头:“嗯。”
他又想到了那群在自己身后打闹的猫咪们,嘴角忍不住地弯起,目光则是看着蒲公英的种子飞走,融入到发白的天空里。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道尔先生。”
中岛敦突然想到了什么,“你……”
“我喜欢猫是有原因的。”
柯南·道尔笑呵呵地说,“不过更准确的说,我是对拉克赛维先生特别感兴趣。”
“呃,我问的不是这个啦。”
中岛敦咳嗽一声。他并没有对别人的偏爱多做评价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我就是想要问一下:那天,您和我说,您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他看向这个一直神神秘秘的英国人:“那个答案是什么?我能知道吗?”
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些诧异。他用手指戳了戳脸颊,“哦呀”
地感慨一声,接着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真要说吗?”
侦探说,“有的真相被知道后只能给人带来苦恼。我就是因为这个苦恼,所以才从钟塔侍从一路追到横滨的。”
“……但这样的说法只能让人更好奇吧!”
“欸,好像是这样子。”
英国人的脸上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微笑,他此刻的表情也很像猫,那种非常坏蛋的猫,“既然你都这么请求我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中岛敦努力不让自己露出“这个打人到底有多不靠谱啊”
的表情,有些无奈地看着已经完全进入了自说自话的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