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等俞知光回答,匆匆忙忙转身走了。
俞知光看她背着包袱,入了街尾一家小小的牙行。
将军府马车就停在三济堂旁的巷道,卫镶嘴里叼一根草,也瞧见了周春娘的背影,接俞知光上车时,说了一句“那是戴老三家的媳妇”
。
“她说戴老三病得厉害,是怎么一回事?”
“戴老三在曲州伤了腿,耽搁了医治,风雨天就痛得厉害,别的病嘛,倒是没听说……大娘子还要上哪儿?”
“回俞府吧,我嫂嫂孕中疲倦,我去看看她。”
“好咧,大娘子坐稳了。”
从俞府看望嫂嫂出来时,已是圆日西沉的时分。
马车顺着小坡,驶上内城河一段石桥,人在车里往后倾倒。俞知光扒住窗框稳定身形,顺手挑开帘子,望见个黛蓝包袱皮子挂在石勾阑上,两个桑皮纸包散落在地面。
无论是包袱皮子,还是桑皮纸折叠法,都很眼熟。
“卫镶,先停车。”
俞知光细看了两眼,确定就是三济堂外遇见周春娘的东西,再看暮色里水波起伏的河面,她一口气提在喉间。
“卫镶,那儿!西北向!”
卫镶也眼尖看见了,当即扔掉了身上重物与鞋履,“噗通”
一声跳入河里。
周春娘浑身是水从河里被救上来。
她没想到天黑下去后,还有人发现她跳河。
救她的是个年轻男子,要是搁在村里,她又得被人嚼舌根说闲话,但这繁华又广阔的京城,没几人认识她。
周春娘咳出一口冷水。
救她的年轻男子将她架起,不由分说塞进了马车。
车里暖和宽敞,连脚踏都铺着柔软的毯子,正中坐着相貌昳丽的女郎,她才在三济堂外见过的将军府大娘子。
“这么冷的天,戴家大嫂肯定要冻坏了,”
俞知光试图安慰她,“不过现在没事啦。”
“是啊,这世上千难万难,都比不上性命重要啊。”
元宝也劝,跪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棉布,快手快脚给她擦干大半淌着的水珠,又翻出车里备用的衣裳给她换。
周春娘全程木头似地,任她们摆弄。
元宝收拾好湿漉漉换下来的衣裳,拎去外头挤水。
水声稀里哗啦,显得车内异常安静。
俞知光将暖手铜炉递给她,触到她指头,冰凌凌冻似雪水,又飞快地连人带炉缩回去,“你等一等。”
她抽出一张绣帕,把铜炉细致地裹好。
周春娘没动,低头瞧见绢白的绣帕仿佛不染半粒尘,而她手指都是皲裂与乌糟糟的河沙。俞知光怕她误会:“你指头太冰了,捧着会烫手,裹上了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