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一会就到,请稍等。”
春三娘说道。
九公主兴奋地在阁中走来走去,她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忽然唤道:“哥,你快看。”
李长薄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那繁花盛开的花廊里,季清川一身珠白缀粉青的礼服,由一群人领着,正一步步走来。
他带着面纱,束着高高的冠,那冠如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凤,一串流珠后坠从高高的冠上垂下来,落在天鹅一般修长漂亮的后颈上。他每走一步,那流珠便擦过他的后颈,直颤到人心里去了。
李长薄看得口干舌燥,不夜宫怎么可以给清川穿这么裸露的衣服。
等了好一会,季清川却没有出现,春三娘过来道:“清川到了,李公子请。”
原来这间绣阁,是瑶台下的一间贵客私室。
这不夜宫前堂的戏阁,设计的是一座六层仙阁的模样,架空的第一层便是前堂的戏台,中间几层绣阁均是用于贵客包场的私室,一层比一层华贵,而顶楼的瑶台,则是不夜宫的头牌弁钗礼这一天的私属。
开瑶台,便是花簪客人的特权。
他可以在竞礼这一天,独自上到瑶台与伶人见面,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底下那些人,看着他们为争夺眼前这位美人而面红耳赤。
这是一种极大的优越感。
可因着头牌数年才出现一位,开瑶台的价格又极高,拿花簪的客人多半又是十分有把握赢得弁钗礼,所以这需要多花出的巨额银两便变得十分稀缺。
已经很久未有客人开过瑶台了。
九公主兴奋地想要跟上,李长薄却按住了她:“孤有事同清川说,小九不要进来。”
“为什么?”
九公主不乐意,“小九也想见见季公子。”
“不方便。”
李长薄道。
九公主撒娇:“太子哥哥……”
瑶台亮起来的那一瞬,一楼中堂的人群出一阵惊呼。
这意味着今日的主角季清川,提前到场了。
而伶人提前到场,只有一个原因。
果不其然,但听一声沉沉的钟响,空灵的韶乐奏起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阁上回荡开来:“开瑶台”
瑶台的落地帷幕被缓缓拉开,数不清的花瓣从瑶台上飘洒下来,六名手执芙蓉玉凤灯的曼妙女子,腰缠素缎,从瑶台上一跃而下。
翩若惊鸿,恍若天仙,人们都看傻了。
随着又一声钟响,六名女子将那六盏最大的灯,挂在群灯中央。
底下沸腾了。
那些方才还在嘲笑着花簪客人迟迟未出现季清川一定是被抛弃了的人,此刻面面相觑,那人不仅出现了,还开了瑶台!
底下人浪滚滚,李长薄孤独地站在瑶台后室的门外。
里头点着香,却也遮不住那人身上清苦的药香。
李长薄每走一步,心跳便又加快了一分,半透的薄纱屏风之后,便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今日豁出一切,就是要带他离开。
李长薄忽而想起,上一世他接清川离开不夜宫的那一日,也是这样晴朗的日子。
他捧着一束花站在醉生阁中等清川,清川像一个兴奋的孩子,平常多走几步便气喘吁吁的病秧子,那日一口气跑上了近百层阶梯的醉生阁,一口气扑进了李长薄怀里。
“长生,你来了。”
他带着生命里所有的希望与热度,抱紧了李长薄。
那个时候的季清川,开心了就会笑,全身心地喜欢着、依赖着李长薄。
李长薄眼里不知何时已湿润,他好想他的清川啊。
历经生死,斗转星移,不夜宫还是这个不夜宫,那些逝去的人还活着,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可李长薄心里明白得很,屏风后的那个人,已经不是那个会温顺地倚在他怀里的季清川了。
李长薄抱起琴台上的一把黑色瑶琴,朝季清川走去。
过去的这一个昼夜,李长薄度日如年。
他被罚跪在太后的佛堂,嘉延帝对他避而不见,他想着,若是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能见他一面,或许他还会在意最后一点父子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