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成王目眦欲裂,瞪着李叙手中的遗诏,半晌说不出话来,但见上面赫然写着:……大王子年幼,幼弟李叙继位。
王后猛地挣脱开来,厉声喝道:“放肆,哪里来的刁民,也敢自称王室血脉,传王位给你?白日说梦。”
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之人,此时事关储君、王位,更是凛然爆发,“大王子年幼,尚有本宫,再者,卿谣殿下可代为摄政,何时轮得到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觊觎王位?”
李叙闻言,已是怒急攻心,抬手便向王后头顶劈来,王后躲闪不及,正中掌风,鲜血顿时自七窍溢出,转瞬便伏倒在地,鲜血横流一地。
凌月被禁锢住动作,无力动弹,此刻见王后身死,心中更急,倾力挣扎,却也无果。
李叙自以为得逞,复又行至黔成王身前,便欲逼黔成王传旨召诸臣入殿,取纸笔立遗诏立他为新君。
凌月猛地挣脱开束缚,飞身掠至李叙跟前,双手死死掐住对方脖颈,语出嘲讽道:“李叙?你也配。”
她一时气急怒急,正欲用力拧断对方脖颈,忽闻一阵紊乱步履声逐渐靠近。
“凌月。”
一道气息微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凌月颇觉熟悉,她略微侧目,便见阿兰被一个傀儡缚住双手,正往寝殿内行来。
李叙喘着粗气,冷笑道:“怎么了?动手杀了我啊?”
他顿生兴致,兴奋的笑声连绵不绝。
凌月瞧见阿兰脸颊上泪迹斑斑,珠泪连连如断线珍珠,徐徐朝凌月摇头。
“你杀了我,她也活不成。”
李叙见凌月顿住手上动作,便知此举颇有成效。
凌月与阿兰相识多年,她因蛊毒发作昏厥数月之久,皆由阿兰在身侧悉心照料,如今阿兰因她倍受牵连,恐遭他人毒手,她如何能将昔日恩情抛之于不顾?
“我放你走,你别伤害她。”
凌月横下心来,阿兰不能因她殒命,眼前之人,可再寻机会诛之。
李叙闻言,朗声大笑,嘲讽道:“想不到啊,心狠手辣、残害手足的先王,竟有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儿。”
他察觉凌月手上力道少有松懈,便猛力推开她仍扣在他脖颈处的双手,复抬手整理被凌月扯歪的领子,拂袖而去。
那束缚住阿兰的傀儡得了指令,遂松开铁钳般的十指,转身随李叙离开。
殿内众人方得恢复常态,黔成王终于自喉间硬生生憋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传旨召诸臣入殿……”
内侍闻言,转身疾步往殿外行去,早朝时黔成王忽昏厥不醒,群臣一直等候在殿外,方尽数被李叙钉在原地不得动弹,此刻闻讯,匆匆抬步遂内侍往殿内行来。
黔成王抬眸四下打量,最终将视线落在近处的凌月脸上,沉吟半晌,方道:“取纸笔,孤立遗诏。”
凌月未动,便有内侍将所要之物悉数递与黔成王,他双手颤抖不止,压根儿无力执笔,又召丞相上前代笔,徐徐念道:“……大王子李询,人品贵重,深肖孤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孤登基即王位。”
言及于此,黔成王顿觉体力不支,遂停顿下来稍作歇息,内侍即刻奉上一口热茶,他方继续道:“因大王子年幼,王后不幸殒命,卿谣公主征服漠北……一心运筹,封平阳长公主,代为摄政,至大王子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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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君(三)
◎提亲◎
步入深秋时节,秋风凄凉,凝露成霜。
昀京大街上人头攒动,侧耳细听,都道是那黔朝的使团今日进京和谈。和谈一事放在古今皆不算稀奇,长街上的百姓因何纷纷探头探脑,一面与挤作一团的亲友低语交谈,却不舍收回放远的目光。
原来那黔朝使团里,有一位风云人物叫大荣百姓心生好奇,定是要一睹其风采,方才作罢。
你道是谁,正是昔日被黔朝先王黔成王命人送往大荣为质子的卿谣公主,如今却要尊称一声平阳长公主。
众人皆知,平阳长公主昔日于送往大荣为质子的途中被贼匪掳去,后又设计脱身,更杀得群匪片甲不留,如今代为摄政,手握漠北军权,更有猛虎为坐骑常伴左右。
皆道是何等的风光恣意,如此这般的风云人物,谁人不想一睹其风采?
至于长公主身中蛊毒,面目全非又流落他乡之事,渐渐成为传闻中不值一提的零星点点,人们只要记得她的风采与如今手中的权利,便足够了。
昀京城内的百姓脖子都探长了,因频频与旁人交谈八卦而口干舌燥,寒露秋风一凛,顿觉面颊耳朵儿撕裂一般寒冷。生恐有人无意间碰上耳畔,冻久了的耳朵尖儿若被外力袭击,那才叫撕心裂肺的痛。
然,黔朝使团的车马徐徐行进,众人探长的目光并未得到满足,但见领头的两人身骑白马,随后而来的却是一辆马车,豪华虽豪华,却不及人们心目中想象的长公主身乘猛虎坐骑来得冲击视线。
众人唉声叹气,纷纷与身旁的亲友控诉探消息的那人空穴来风,别说黔朝长公主身骑猛虎,竟是连一根老虎毛都未曾瞧见,人人顿觉无趣。
马车内的人必是听见了长街上此起彼落的议论声哀怨声叹气声声声入耳,遂撩起一角车帘,眸光往外探去。
昀京大街一如往昔记忆中繁荣热闹,今日街上的人更是多得叫人生恐。
马车外的一稚子骑着父亲肩膀,双手紧紧揪住其父之首,目光炯炯探向那马车篷顶,一个眨眼,便见自马车内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削葱指尖儿缓缓撩起车帘,一张如画容颜就这样措不及防的撞入他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