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怕她着凉,他去取了自己的黑色大氅盖在她的身上,兴许是感觉到温暖,后来她睡得安稳了不少。
天光大亮之时,周濛终于被日光刺得动了动眼皮子,看样子是终于要醒了。
眼睛睁开之前,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声音大得把隔壁家打鸣的公鸡都吓噤了声。
元致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她,她非要三更半夜挨着冻、跟着到院子里守着他做什么?
他是睡不着,她也睡不着?明明她眼下全是青黑,人也憔悴地瘦了一圈。
难不成还怕他跑了不成?
“醒了?”
他淡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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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濛这一觉睡得并不好,石案太硬,又冰又凉,后半段才觉得暖和一些。
她原本没想睡的,元致醒了,没有人比她更高兴了,她怕他吹冷风,想劝,却又想到,之前他昏过去似乎就有情绪不佳的影响。
这回他醒来后整个人就蔫蔫的,他之前还挺有生气,起码知道看她不顺眼,这一次她总感觉他的眼神不太对劲,太静了,本来就冷冷淡淡的一个人,还恍惚得有些发飘……
周濛怕他想不开,自我放弃,所以就生生忍住没劝,他高兴干嘛就让他干嘛,她就守着他,万一有什么不适就再说。
他的脉象又开始趋向平稳,脏器衰竭的迹象有了延缓的趋势,但是,相应的,毒素开始不可遏制地向四肢经脉扩散。
按照这些日子周濛的经验,脏器衰竭和毒素扩散这两种情况,似乎总要发生一样不可,区别就是一个死得快,一个死得慢些,如果这毒不解,元致最终都是一个死。
她记得自己是被一个喷嚏给憋醒的,然后晨光太刺眼,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抬眼就看到不远处幽幽坐着的元致。
他还问她,“醒了?”
他穿着周劭的天蓝色常服,这种舒缓的颜色很好地收敛了他骨子里的孤冷。
他的墨发披散着,侧脸的轮廓尤其完美,眼睛深而长,鼻子直而挺,下颌曲线精巧流畅,可惜的就是这人实在太冷了,但凡能温柔些,一定是个顶顶风流的美男子。
元致被她盯得发毛。
鲜卑尚武,男子的长相以粗旷孔武为美,元致十岁习武之前,在族人眼中是又瘦又小、不堪重任的那一挂,习武之后,纵然健壮了不少,但是和那些粗壮如山的鲜卑美男相比,他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当然不会认为周濛盯着他是因为他有多俊美,以为她是刚睡醒,一时犯了恍惚,于是他把自己的脸偏了开去,解释道,“我不是元符。”
周濛正生出一丝对他妻子的好奇,她觉得那女子的生活肯定充满了各种幸福的烦恼,幸福的是能拥有这样一个好看的皮囊,烦恼的是……应该会常常感到自惭形秽吧?
陡然让他打断视线,她心里直犯嘀咕,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元符,她和元符又不熟,关心他干嘛?
不让她看就不看呗,小气。
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话就在嘴边,还被她忽略很久了,周濛眼皮子下垂,眨了眨,想起来了,她撑起身体,才发觉腿已经睡麻了,她咬着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来不及缓过头几阵的酸麻,就抑制不住地兴奋,“你,你能说话了?!”
元致微微哑着“嗯”
了一声,“醒来就能说了。”
嗓子里那种疼痛灼烧的感觉还有一丝残留,但是多半已经痊愈,能够正常说话,只是还能听出有点嘶哑。
他无奈道,“你把脉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吗?”
而且他昨天半夜也说话了,提醒过她眼角出血的事,现在才反应过来,她的反应可真够敏捷的。
也难怪她每次都粗心大意、漏这漏那,梅三娘的关门弟子就这种水平?
周濛被这话噎得有些脸红,硬着头皮狡辩,“你,你身上那么多状况,哪能,哪能处处都兼顾!我又不是神仙!”
元致没再理她,也不想跟她多话,后院已经传来动静,应该是石斌他们已经醒了,他起身转去后院与石斌说话去了。
元致这一觉睡了八天,这八天里,周濛没有放弃他,虽然经历多次挫败,让她几次情绪崩溃,但她还是挺过来了。
她累的昏睡过去几次,眼角也流过几回血,但是一次梦也没有做过。更奇怪的是,她每次醒来,都觉得思路更清晰了一些,对以前看过的那些药典、药方,似乎都有新的理解。
这一次,她在他的药里加了一样东西,是她自己的血。
她的血是剧毒,阿娘说她生来就是这样,点点几滴就能烧灼人的皮肤,让伤口溃烂发脓,若是服下……她从来没敢让人服下过,但是她在老鼠身上试过,不到一盏茶就翻肚皮了。
师父说,她身上的毒血,从成分上看,应是将活物毒液这一项做到了极致,原本沾上人的皮肤上就能杀人,但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现在的毒性并没有达到应有的烈度。
师父还说过,在一些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她的毒血可以用来以毒攻毒。
在元致昏死过去的第四天,他又进入了濒死的状态,周濛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就拿自己的血入了药。
之前她在元致的药中就加入过毒蛇的毒液,效果还不错,换成她自己的血,毒性更复杂更精纯,从效果来看,这一步险棋算是走对了。
现在他还恢复了嗓音,说明清毒效果实在不错,周濛这一天都心情很好。
只有一点让她忐忑,因为她之前这一年被下过两次梦魂蛊,身体多少受到了影响。